赵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装作懵懂不知般笑了笑。
他自知比不过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天潢贵胄,对于他来说,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这云谲波诡的深宫里,哪怕错了一个字,也会引起上位者的多疑。
史弥远要一个听话的人,他便听话就是了,太露锋芒,反遭猜忌。
杨皇后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倒是个淳朴的孩子,不像太子那般多刺。一夜之间成了沂王,恐怕也多有不适吧,以后多来本宫这里走动走动,也好陪本宫解解闷。”
赵昀连忙摆出喜不自胜的样子:“臣侄日后必时时进宫陪伴,不敢怠慢。”
杨皇后笑着道:“太子今日过来求本宫赐婚,你呢,可也有中意的女子?趁着本宫今日心情不错,便一道下了旨吧。”
听到这话,赵昀一时竟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或许,他尚能做主自己的婚事也未可知。
赵昀试探性看了史弥远一眼,见对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才轻声道:“臣侄有意临安贾府……”
一旁的史弥远忽然大笑了起来:“殿下倒是比我这个亲舅舅还要心急啊。”
杨皇后不解:“哦?”
史弥远笑着道:“实不相瞒,我已同贾涉私下说定了这门亲事,打算将我的侄女配给沂王做王妃,既然殿下这般心急,还请皇后娘娘早日成全才是。”
赵昀愣在原地,一时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史弥远口中的侄女正是贾涉的大女儿贾婉晴。
杨皇后也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本宫可不能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传本宫懿旨,贾涉之女贾氏可配沂王,择吉日完婚。”
台阶之下,赵昀攥紧了双手,指甲几乎扎破了手掌的皮肉,可面上却带着感恩戴德的笑意,那种想笑又笑不出的神情,颇有几分滑稽。
史弥远皱眉道:“还不快谢过皇后恩典。”
赵昀深深低头,便看见了腰间的双鱼纹玉佩。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近在眼前,却模糊不已,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不到片刻的工夫,自己的人生就已经被做了决定,容不得他拒绝。
他想要夺门而去,却只能咬牙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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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迦月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同谢道清聊得来,晕晕乎乎竟然忘了时辰。
是以她决定悄悄从后门回府,免得被贾似烟抓住了把柄,又要拿来大做文章。
可当她和樱桃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摸到后门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竟然还有些眼熟。
应迦月皱着眉认了好半天,才发现那人正是赵昀,他半躺在门板上,旁边放了两壶酒,分量看上去还不小。
月光泻了下来,打在他玉色的衣袍上,有着一种别样的清冷光华。
赵昀不期然抬头,便看见了应迦月凑近辨认的脸。
嘴唇动了动:“果然是醉了。”
应迦月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道:“年轻人啊,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伤心伤肝伤胃,还容易导致骨质疏松,引起各种心脑血管疾病……”
赵昀意识涣散,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大段的话里只捕捉到了“伤心”两个字。
他就那么凝视着她,声音沙哑:“月妹妹,你可知我为什么伤心?” “你可知我为什么伤心?”
应迦月:我怎么知道……
但面对看上去有些脆弱的赵昀,她还是给面子的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伤心?”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酒也醒了几分,赵昀大概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了。
樱桃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们两眼,又四处看了看有没有人经过,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忍不住走到应迦月面前,悄声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免不了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