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将目光从下面收了回来,手中把玩着着一个月牙形状的贝壳,轻声道:“贾涉打了胜仗,月妹妹也该回来了吧?”
他曾经去贾府找过应迦月,却被告知她随贾涉一起出征了,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昀是有些惊诧的。对于寻常女子来说,别说是出征了,就连听到打仗这两个字也是战战兢兢的,他没想到应迦月竟然主动跟了过去,一去就是数月。
说起来也是佩服。
她想要做一件事情,于是便去做了。
而自己少年立志要收复失地建立不世之功,却选择龟缩在临安做一个前路未卜的傀儡,苟且偷安,偏离本心。
“应该快了吧。”唐见看向了北边的方向,推算道,“最迟不过半月,大军便班师回朝了。”
赵昀将贝壳轻轻搁下,艰涩道:“你说,我是不是还不如一个女子有担当?”
“殿下何出此言?”唐见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声音极轻。
赵昀将头偏了过去,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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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月的血战,两路金军都已被击败,金兵被斩杀了近两千人,只剩下孛术鲁答哥的一支残余部将还在淮河以北徘徊,再没有要强渡淮河的意图,贾涉便率军返回楚州,而应纯之作为楚州太守,自然要出来迎接。
应迦月跟在父亲的身后,一看见不远处的军队就满是喜色,探出脑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很快,她就在一行人中看见了秦九韶的身影。
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么冲动,而是抿着唇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贾涉被人抬下了马车,一看到应纯之,便是老泪纵横:“纯甫兄。”
应纯之快步走上前去,见对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也是心中一酸:“贾老弟啊,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数年未见,两个年仅半百的老朋友没有太多的话说,却都在寥寥的几句话中读到了无尽的苍凉。
秦九韶下马步行,三七连忙将他的马牵了过去,退到了一边。
应迦月远远地看着,见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没有在这场战争中受伤,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只恨不得立刻奔向他,可碍于周围有太多人,面上还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憋得十分难受。
秦九韶自然也一眼就看见了她,扬眉笑了笑,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于千万人中无声对视,两人眼底仅剩彼此。
很快,应纯之便发现了一旁难掩风华的秦九韶,觉得有几分眼熟,皱着眉问道:“这位是?”
秦九韶一笑:“应伯父,您不记得我了?”
眼前的人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神童重合,应纯之一拍脑袋:“秦九韶?我的个天爷,都长这么大了!”
秦九韶淡淡笑着,态度谦和有礼:“久闻应伯父在楚州主持边防事务,深得官家信任,年少时曾有幸在伯父身前受教,竟一直没有时间前来拜访,九韶实在惭愧。”
“哪里的话!”看到自己的门生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了,应纯之一时激动,上前就将秦九韶抱了个满怀,“听闻你在两淮战区屡出奇兵,打得金兵鬼哭狼嚎,真是给我长脸啊!”
秦九韶冷不丁被紧紧抱住,一时诧异了下,浑身僵硬。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应伯父还是把他当成孩子看待……
众人知道这是应纯之一贯的风格,大笑起来:“经略相公悠着点,别吓着人家了。”
应纯之嗤道:“去去去,酸什么,你打胜仗回来我也抱你!”
一旁的应迦月黑着脸,腹诽道:爹,你怎么可以抢我的戏??
她小心翼翼伸手扯了扯应纯之的袖子,小声道:“爹,这么多人看着呢。”
应纯之大笑了两声,这才松开了秦九韶,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问道:“一别数年,季槱兄如今过得可还好?”
“多谢应伯父记挂,家父如今在京中任职工部郎中、秘书少监,日子过得还算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