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看了眼表,快八点了,应该赶紧回去,但看她玩得开心,又不忍心去打扰。
倒是她主动撇开孩子们,过来拉他的衣服,“我们回去吧。你还有工作,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他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不应该很忙?”
“是很忙,前两年打了个大官司,累得喘不过气,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所以就休息了一段时间。”
他点点头,不再问别的。
到了客栈门口,排雷队正在装车集合,她小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她说:“好。”然后悄悄松开了他的手,独自往一人客栈走。
他捏了捏湿润的手心,在原地琢磨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夜幕降下来,又到了属于他们的独处时刻。
她对着灶台前忙碌的男人的背影叹气,“我也想当煮饭婆,是你不给我机会。”
今天他做了米粉,还是熟悉的味道。
想到他隔日就要走,下一次见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她吃着吃着,眼泪哗哗就往下掉,还不想让他看见,头发都落进了汤里。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哭什么?”
她吸着鼻子说:“你做的米粉,和我丈夫以前做的味道很像……”
听到这句话后,他全身的情绪都开始钝化,心里像是堵了口气,也没管碗里还剩着大半没吃完的米粉,起身离开。
她吃到汤也不剩,眼泪也流干,对着桌子对面空荡的位子喃喃:“我一个人撑了快三年,阿添,你再不回来,我真的撑不住了。”
最后一天出任务,收工时,队员们和Tim依依不舍的告别。平勒还要留驻塞贡,等着新队员加入,日暮时分,装载完金属探测仪,平勒过来给Tim递了根烟。
“你今天怎么不回去做饭了?”
Tim把烟接过来别在耳朵后头,坐在石头上系鞋带,“心里没我的女人,惦记着干嘛?”
平勒纳闷,“你可是这方圆十几里最帅的……雄性,还能失手?”
他抬起胳膊蹭了蹭额角的汗,面无表情道:“嗯,失手了。”
想起昨晚那女人咬着筷子憋眼泪的样子,他心疼她,更心疼他自己,一片真心错付。
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他读懂了。
平勒说:“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唉,你别泄气,不是你的问题……”
“没事,我不需要安慰。”
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需要女人哄,他不需要,所以索性不再想下去。
他站起来,用一句话交代,“我喜欢她,是很单纯的一件事情,没想要什么回报。”
跟一个死人较劲,犯不着,也没必要。
“你这话,像是栽进去了。”
平勒给他出主意,“女人最看重承诺,你老是冷着张脸怎么行,要把该说的跟她说清楚,她才能心甘情愿地跟你……”
正说话间,一个村民骑着小摩托来找他们,急慌慌道:“山下村子有个雷爆了,炸伤两个娃娃,你们快去!”
Tim一听,赶紧跳上车,也没顾上耳朵别着的烟掉了。
是距离塞贡五公里的小山村,因为未爆弹的遗留问题,很多村民都已经迁离了村子,这里没有学校,当然也没有医院。
两个放牛的男娃在田里捡到一颗形似铁球的集束炸弹,把它当成是玩具,没想到一脱手就炸开了。这种炸弹因为个头小,长得像番石榴,当地人都叫它石榴弹,也是越战期间美军投放最多、最密集的炸弹,总共有2.85亿颗,相当于越南、老挝和柬埔寨总人口的七倍。
这些遗留的地雷呈散布式分布,且大量集中在平民区,排除工作十分困难,很多母弹虽然是哑弹,但内里却有数百颗子炸弹,每颗子弹又装填有三百颗钢珠,随便一颗都是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