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的云被烧成紫红色,船夫坐在岸边抽着烟,嚼槟榔,有雀鸟在沙洲上停靠,又扑翅离去。他们的目光恰好落在同一处。
这河,是生命之河,也是罪恶之河。
每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饮着湄公河水。同样,每天,每一分,每一秒,在这条河上,都在进行着毒品交易
魏邵天的声音微哑,“养育他们的,是湄公河,谋杀他们的,也是湄公河。在这里,恩赐与劫难,生机和罪恶,是并存的。”
她认同他的话,却并不认同罪恶的本身,“是历史伤害了他们。”
“这里,比你想象得糟。”
他说的“这里”,指的是这片土地,也指他的过去。
宋瑾瑜听着水声,风声,平静地说着:“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她清亮的双眼望向他,“你为什么要来?”
河道倒影出晚霞的颜色,像她双颊绯红的脸。船过,撕开河水,风吹,摇曳芦苇。他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而开口,却是另外一种口气,“爱管闲事,也是律师的职业病?”
魏邵天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起身,“走吧。再晚,渡船要加钱。”
霞光很快被涌上的黑夜淹没,就如世间所有极尽美好的事物,都短暂又稍纵即逝。摇晃的小船上,宋瑾瑜望着昏暗的河道尽头,还有男人沉默的侧脸,愈加确信一件事情。
他身上的秘密,和这片土地联系在一起。
入夜,岛上的客栈都挂起了灯,天上下起了小雨,宋瑾瑜踩着昏暗的月光下船。岸边地滑,她重心不稳,差点滑到,魏邵天牢牢扶住了她的腰,让她站稳。
东孔岛说大,算是四千美最大的岛屿,但说小,游人聚集的地方又都在渡口附近。往客栈走的路上,迎面又碰到了之前在卫生所的领队。
领队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你女朋友没事吧?”
宋瑾瑜有些敏感的抬起头。
魏邵天转头看了她一眼,很自然的拉过她的手,“暂时没什么特别的症状,明天我再带她去正规医院看看。”
“你们要拼船到纳卡桑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前面那间客栈。”领队指了指前边挂着红灯笼的两层竹楼。
雨渐渐大了,魏邵天点点头,拉着她往前走。
宋瑾瑜想挣开,却发现他握得很紧,一直到了客栈的房间里才松开。
魏邵天锁上门,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绕到窗户旁,手指拉下一片百叶窗,往外看。
宋瑾瑜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于是默默揉着手腕,不发一声。
四下冷清,没有人跟着他们来。
魏邵天的手从腰上滑下,嗓子眼吊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也许是他过于紧张了。
白天他给领队递烟的时候,留心看了他的手,食指的第一节 关节上有老茧,虎口也被磨得很平,看不大出指纹。
湄公河沿岸,鱼龙混杂,尤其到了有运航能力的下游河道地区,就算是吃一碗饭的,也不见得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能找到这里来,别人也能。
魏邵天关上窗户,走到门边把灯打开,她仍在进门的那个位置,靠着墙低头揉手,睫毛湿漉漉的。
他拉过她的手腕,才发现上面有淤青,是他白天拽她下船时留下的。魏邵天想到了什么,眉头沉了沉,又去拉她的T恤下摆,她还没来得及躲避,他就已看见了雪白的后腰上一块突兀的淤紫。
魏邵天:“摔得很疼?”
她没有否认,“摔得值得。”
说完这句话,他拉开门出去。
“你去哪?”
“找红花油,”魏邵天顿了顿,“顺便再开一间房。”
宋瑾瑜跟上他出门,混若无事道:“我也有点饿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说破,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客栈一楼摆了几张桌子,也提供简单的食物,魏邵天去到吧台和老板交流,宋瑾瑜找了张桌子坐下,研究起了桌上铺着手工编织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