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市井,林辜掀起车窗帘子看向外头,根本舍不得把眼睛挪开。
突然肩膀一沉,林辜侧头看去,发现是女帝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还揽住了他的手臂,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朕七岁便当了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都是别人求朕,没有过朕求别人的时候,哪怕面对殊文阁的三位阁老,朕也不曾怕过,或依赖过谁。但在朝堂之上,朕从未见过除了朕以外的女子,还听说外头的女人大多都依附男人而生……”
楚言并不知道林辜特别吃女帝小鸟依人这一套,只想展示一下自己对他的喜欢,故而展现出了少有的弱势的一面,还特地问他:“是不是就像朕 我现在这样?”
林辜嗓子发紧,好半天才道:“陛下始终是陛下,无需像寻常女子一般。”
女帝想了想:“也对!”
说着便松开了林辜的手臂,重新坐直了身体。
徒留林辜近乎仓皇地压下了自己满心的遗憾和不舍,再也没有心思去看车窗外的世界。
赶车的侍卫得女帝授意,把马车赶去了一家茶馆。
这家茶馆在京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因为每逢会试,各地考生蜂拥至京城,都少不了来这家茶馆,以文会友一番,并在墙上留下自己的墨宝。
曾经的林辜也来过这里,因为年轻气盛,便觉得自己才华无双,既桀骜,又张扬。
如今再来,无论是身份还是境遇都大有不同,回想起自己曾经在茶馆里说出的那些狂妄言论,作下的锋利诗词,林辜只觉得曾经的自己自大又幼稚,活该会落到如此下场。
因这十几年来女帝继位,全国上下的风气也有所改变,女子出门不戴幕篱不系面纱,直接抛头露面都不再是什么稀罕事,
林辜下了马车后便转身,朝着楚言伸出了手。
楚言搭着林辜的手下了车,并没再放开,而是习惯性地拉着林辜的手,入了茶馆。
才一进去,便听有人酸了吧唧地念了一句:“聚贤茶馆乃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为何会有女人进来?” 楚言与林辜双双停下, 就见迎上来的茶馆小二也是一脸为难, 并不看楚言,而是对着林辜道:“对不住了客官, 小店素来便有此规矩, 您还是带着您的夫人,另寻他处吧。”
林辜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为女帝, 而是为这家茶馆。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好说服茶馆让他们进去,救这茶馆一命, 却不想身旁的女帝先他一步,转身离去。
原还担心这对夫妻衣着华贵不好应付的小二松了口气,先前开口质问为何会有女子进来的男人也十分傲气地哼了一声。
遇到有人挑衅自己,该如何应对?
据理力争?
不,女帝从来不讲道理。
既然这个地方不让她进,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楚言出了茶馆的门,上马车的同时, 还给这次跟来的小太监扔了块牌子, 轻描淡写道:“去趟步军统领衙门,叫人来, 把这儿烧了。”
跟在楚言身后的林辜心头一跳, 也终于想起来, 女帝终究还是那个为所欲为、残忍无情的昏君, 来时路上升起的那股子莫名情绪也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茶馆烧了便也就烧了, 茶馆里的人不能任由他们白白死去。
所以林辜又叫住了那太监,在楚言上了马车后对其吩咐道:“叫人拿了出言不逊的那个就行,不必为难其他人。”
车里的楚言掀起车帘子,就这么看着林辜。
林辜知道和女帝讲道理没用,所以只是转头,朝着女帝恳求道:“好不好?”
楚言微微一愣,不知为何,突然就把林辜同上个世界站在房门外恳求自己,问自己“好不好”的闻奕重叠到了一块。
楚言蓦地摔下帘子:“随你。”
那太监领命而去,林辜同侍卫说了一家酒楼的名字,然后便上了马车。
林辜进入马车的时候,楚言正一手支着脸颊,神游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