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_作者:海青拿天鹅(104)

2020-04-04 海青拿天鹅

    公子打量着我,目光奇怪:“院中到府前又不远,你跑这般着急做甚?”

    我不以为然:“公子不觉得远罢了。”

    这自然是敷衍他的。因为我追出来之前,还去了后园一趟,把那石榴树的枝条拨到了另一边,将最上面一截折断。这是我与曹叔约定的另一个暗语。任何一方遇到了意外,恐不能按时会面,便以此为标记。另一方到了时辰可不必死等,相机自行动手。

    曹叔办事我一向放心,就算没有我,他应该也会照先前计议,将祖父的书取出。

    当然,我并不想将此事全交给他,须得再做打算……

    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暗自深吸一口气。只见外头,行人已经稀少,阳光的颜色也变得暗红,耀眼而诡诘。

    桓府离宫城并不远,过了阖闾门之后,再前行不过一刻,便是宫城的西门。

    公子出入宫禁乃是稀松平常之事,宫门虽盘查重重,但卫士对桓府车马早已熟识,公子露了露脸,即许放行。而宫中的人对今夜的谋划显然也保密周到,守卫宫门的士卒和郎官如往日一般神色轻松,待得公子马车过去之后,又站在路边先聊起来。

    公子一路不曾说话,我看看他,有些好奇。

    “公子怎不问我那卦象是凶是吉?”我问。

    公子看我一眼,不答反问:“你果真卜了卦?”

    又被他看穿。

    “自是卜了。”我嘴硬道。

    公子不紧不慢:“那也必是吉。”

    “公子怎知?”

    “若是凶,你怎会自己也跟了来?”

    我愣了愣,哑然而笑。这的确是我急中生智生出来的破绽,公子近来真是眼力精进,想来我日后要继续哄骗他,须得更小心一些。

    公子并无愠色,叹口气,问我:“你为何定要跟来。”

    我看着他,眨眨眼:“我既是公子的贴身侍婢,自当跟着公子,怎可弃公子不顾?”

    公子显然对我这话很是满意,唇角扬起。

    “霓生,宫中虽凶险,但你躲在我身后,我必可护你周全。”他说。

    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

    我笑了笑:“知晓了。”

    *****

    沈太后的永寿宫,在宫城之北,与皇帝的太极宫相望,暮色下,梁上的朱漆甚为鲜艳。

    我随公子下了车,拾阶而上。

    大长公主正陪着沈太后坐在堂上,对于公子的到来,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孙儿拜见外祖母。”公子上前行礼,一如往常,“外孙闻得太后身体不适,又见母亲迟迟未归,心中牵挂,便过来探望。”

    他神色自若,全无沉重之态。

    太后和大长公主却毫无欣喜之色。

    “我身体已是大好,天色不早,宫门还要下钥,你早些回去才是。”太后道。

    公子却笑了笑:“外祖母上次还说这殿中空荡,孙儿等可过来住上两日无妨。今日孙儿来此,外祖母怎又说起了规矩?”

    这话出来,太后一时无话。

    我朝四周望了望,只见服侍的几个内侍宫人,有两三人是我从前见过的,其余却是陌生面孔。

    大长公主目光不定,少顷,笑了笑。

    她对太后道:“元初一片孝心,亦是难得。他这性情母亲莫非还不知?最是执拗,赶也赶不走。母亲今日便索性让他留下,多个人解解闷也好。”

    太后看着她,又看看公子,好一会,长叹一声。

    “如此,你留下便是。”太后道。

    公子亦露出笑意,向太后一礼:“孙儿遵旨。”

    有人监视在侧,众人虽心怀鬼胎,却只能聊些无关痛痒之事。

    太后颇为沉着,应许公子留下之后,她心情似乎变得甚好,恢复了往日的慈爱之色,让近侍给公子呈上各色小食,又问起他近来之事。在家做些什么,看了什么书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