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若非为了这个臭小子,自己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还要折腾几回。就扬声把顾瑛唤出来,吩咐她在厨房里给李婶娘装几盒自家做的片糕和麻糖,带回家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顾瑛在外头爽脆地答应一声,拿了篮子就开始收拾起来。
李婶娘偷眼一望,就见那姑娘今日新换了一身染成柑子色的细布衣裙,满头黑鸦鸦的头发用一根事事如意的银簪挽起,耳上也只有指尖大小的一对银丁香。
那双杏仁大眼仔细盯人看时,水银般清亮的眸子总透着一股子真心实意。大概因为常做活,衣袖和下摆裁得稍稍有些短,行走间极干净利索,衬得人越发有精气神。
这一段时日里李婶娘经常上门来做客,顾瑛虽然不知其中究竟,但也看得出祖母对其格外看重。
就按照吩咐放了几块片糕和麻糖,想了一下又放了半只自家腌制的风鸡。她手脚极快,一会儿工夫就把东西收拾好,揭开门帘儿让张老太太亲自过目。
李婶娘是个识货的,见这片糕颜色纷纭不说,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做得分量十足,每块都有半掌宽。麻糖更是乡下的稀罕物,农户人家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肯做上几厢给孩童们馋馋嘴,就忙站起身子百般称谢。
张老太太不是个小气的人,别人敬一尺她向来回一丈,笑呵呵地客气道:“咱们前世修了百年的缘分才在这一块旮旯地里住着,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不管这件事成不成,我这老婆子都记得你的好。”
这话说的如此敞亮明白,李婶娘心头再没有不乐意的。再回头看看全然不知情,脸上却笑意盈盈的顾瑛,心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桩亲事说合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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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在给男主女主制造烟雾~弹,以防被不相干的人看破!
shg 又一场秋雨后就陡生了凉意, 让人头脑晕沉的夏日燥热全无了踪影。
在西屋专心读书的顾衡得知李婶娘的来意后冷笑几声, 心想那个所谓的李家表侄若是真敢肖想顾瑛, 那他就让那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一向他虽然没有到西山精舍里读书,但是人头却是极为相熟的。在那场大梦中, 他就是吃了小看别人的亏,所以对于任何相干的人和事他都不敢大意。
他老早打听清楚了,李婶娘的娘家堂兄所出的这个表侄大名叫李厚德,的的确确是他昔日同窗。
李厚德今年十九岁, 比顾衡的年岁略小。这人进学晚,七八岁时才在村学启蒙。天姿也不算很好,但让人称道的是这人在学业上极为刻苦。
传说老师布置下来的课业,别的学生这两个时辰就完成了, 李厚德却宁愿熬夜把同样的课业完成三份,最后再甄选一份满意的交给堂上。
前一段时日顾衡忙着对付童士贲,初听李厚德这个名字时只觉耳熟,到后来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西山精社解散许久,这个所谓的同窗其实是后来进门的小师弟,所以两个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穿了一身本白半旧长衫的顾衡坐在八仙桌旁摩娑着一盏紫砂壶,垂着眼细细思量许久, 才蓦地想起在梦中曾看过的一份朝庭邸报, “甘肃省从三品宣慰使李厚德克己奉公舍身取义, 值北元叩关, 率众迎寇数十人, 力竭而亡……”
顾衡现在无比确定,这场让自己诸事历历在目的大梦,其实就是自己的前世今生。
之所以没有在奈何桥上被一碗孟婆汤湮灭,是老天爷对含冤屈死的自己仅有的一丝补偿,是老天爷对性子刚烈的顾瑛陡生的一丝怜悯。既然可以窥得先机,如若不善加利用,岂不是糟蹋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他隔窗望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家人,心头近乎柔软的想,我总归会带他们过上好日子,再不会胡乱冒进引来滔天大祸了……
正在暗暗寻思着未来的日子怎么走时,一个裹头裹脸的青衣人从后门闪了进来。
钱小虎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警惕地盯着来人。顾衡失笑道:“典史每回过来都要收藏这副嘴脸,在外面便罢了,在我家里你还以为有人会认不出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