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妃心头一滞,以往内库里进了什么好东西,圣人第一个想到的往往是她。这才隔了多久,圣人就把自己忘在了脑后。难怪人家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此时此刻,她早忘记自己私库里的奇珍异宝无数,每一件都足与柳嫔头上这支顶簪相媲美!
田昭仪看着周贵妃手中几乎被拧成一团的帕子,脸上的笑意更加开怀。走到柳嫔面前,爱怜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笑得毫无芥蒂,“这样花骨朵一般的可人儿,不光圣人喜爱,连我都喜爱得不行呢!”
甘霖宫的庄妃娘娘见田昭仪一把一把地往周贵妃身上插刀子,就皱着眉头道:“今日我们一齐过来,是想看看千秋节那日贵妃娘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没有。若是有,请尽管吩咐。若是没有,我们就退下了。”
果然是武将世家出身,说话极干净利落。
周贵妃恨不得眼前的女人们通通消失,强窝着心头火端着笑容道:“不过是个小小寿辰,倒劳烦姐妹们一起兴师动众。我这里没什么事情,就请姐妹们各自回宫,到时候早早过来喝杯水酒就是了!”
出了景仁宫大门的时候,庄妃性子直率,见周围无人就忍不住悄声埋怨几句,“你明明知道那是个心气小的人,干嘛非要挑事惹她?”
田昭仪老神在在地拂了拂衣袖上的褶子,笑得一脸不在乎,“我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一年比一年活得丧气,一年比一年感到厌倦。女儿就是我的命根子,结果圣人受她一味怂恿,非把淑慎嫁到北元当什么阏氏。”
一阵凉风带走田昭仪眼边急涌出的泪水,她压低声音恨道:“我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女儿,后半辈子只能在漠上吃沙子。整整十年我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胖了是瘦了,我不恨那个贱人又恨谁?”
淑慎公主是皇帝最年长的女儿,因为自幼腿部稍有残疾,本来可以在京中选一个驸马,由此留在母亲田昭仪的身边。但适逢北元可汗入中土求亲,周贵妃就说皇室既然受世人供奉,那就要做出相应的表率。
皇帝深以为是,就将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淑慎公主下嫁给三十六岁的北元可汗咄吉世……
庄妃神情黯然,不知道该怎么相劝。每个孩子从生下来一辈子都让当娘的牵肠挂肚,这孩子远去无踪,扯痛的就是当娘的心和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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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g 贵妃娘娘千秋节的头一天, 永祥胡同的周侍郎府两扇侧门洞开, 一溜青帷青盖精致异常的桐油小车排得整整齐齐。这是周氏族中特特选送进宫, 准备在贵妃娘娘面前献礼的女孩儿。
马车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路缓行,拐上银锭桥再过朝阳门离那处天下至尊至贵之地就更近了。
正在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斜剌剌冲过一个身穿绛紫褙子, 打扮得极体面的中年妇人,一把拽住负责押送的周府大管家周洪,凄厉骂道:“你这个天杀的贼胚子一一”
妇人的声音极有特点,带一点苏杭地方上的口音, 清亮婉转却又铿铿入耳,尾音处还微微上扬,就像戏台上唱旦角的优伶。
今日周府大管家周洪的身上担着天大事儿, 冷不丁被个疯女人扑过来拦住去路,顿时又惊又怒。莫名其妙的同时手上就不免重了些,狠狠一甩袖子大声喝斥道:“不长眼的玩意儿, 也不看看这是哪, 是娘们能胡闹的地儿吗?”
那女人一个趔趄, 也不知怎么弄地正正巧栽倒在旁边一处石柱的突兀尖角。“哎哟”一声, 一张风韵犹存的粉脸上顿时溅出一朵刺目血花。
女人却不管不顾,眼睛一眨泪水就像小河一样没了闸门,扑上去死死抱着马车辕子哀嚎道:“大总管,你这个挨千刀的, 当初你是怎么跟我拍着胸膛子许诺的, 说要把我女儿带去当人家的嫡妻正室, 如今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