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重伤的密卫口中“荷荷”有声,垂下的手指慢吞吞挪往皇后方向。
惠帝一阵恶心:“狂妄至极!”
齐皇后连忙摆了摆袍袖,示意侍卫将人带离。
夏暄岂能容他人三言两语加上含义不明的乱指,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背负重罪?
“且慢!”他大步奔下台,厉声质问,“洪密使!你说清楚!本宫有没有派你去谋杀皇后!”
那人“啊啊呜呜”片晌,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夏暄大觉有异,回身喝令:“甘护卫!”
借用甘棠身份的甘梨闪身欺近,一把捏住那密卫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带血的嘴。
周遭惊呼声起,但见那人舌头竟遭人硬生生割去一截!
夏暄已然明了怎么回事:只有让所谓的“谋刺者”没法申辩,才可堂而皇之把“行刺皇后”的滔天罪行压在他头上!
“呈笔纸!”他悲愤之下,嗓音陡然尖锐了三分。
可当内侍官即刻奉上笔墨纸张,那人的手颤颤而抖,软弱无力,明摆着腕脉割伤。
眼见武艺非凡的心腹乍然落得如此下场,夏暄于心痛悲怆交集下,明白这回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惠帝从怒极转为心如死灰:“太子还再倒腾哪些招儿?”
夏暄两眼赤红,抬头直视主台正中的父亲:“这‘刺客’的伤势令他开不了口、写不了字,陛下不觉着,恰好能模棱两可地指证臣?”
齐皇后愤然道:“他提刀而来,我宫里护卫必定奋力抵挡,刀剑暗器不长眼睛,激斗中哪里控制得了分寸!难道你让本宫不伤他一丝一毫,才可问责于你?”
夏暄被她的狡辩言辞之气得血气翻涌:“传医官!必能辨别伤口成因!”
惠帝再拍食案:“还想折腾到几时!她虽非你生母,但终是朕的皇后!你作为臣子,私下命人追踪暗窥,纵容其干出伤及凤体的恶行!心中就没半点愧疚惶恐之情?”
诚然,太子招认,这人是他所派遣,便等于一脚踏进泥泞之中,再也洗不清了。
惠帝激怒下仍没把话说绝,一心寄望“行刺”乃密卫个人行为,而非太子主使。
若然太子懂分寸,把罪过全部推搪掉,再当众跪下,认个错,他为君为父,大可从轻发落。
然则夏暄虽看似仁善,却性情刚毅,绝不轻易言退。
他昂然而立,周身如拢了清湛风华。
“陛下也相信,臣会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卑劣行径吗?”
“你、你……”
惠帝纵然有心保他,亦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一时间,三方各自愤懑震怒,僵持不下;余人凝神屏息,心惊胆寒。
···
“陛下,小九想到更妥善的法子,不知可否一试?”
静默间,晴容迤迤然行至殿阁中央,盈盈行礼,檀唇轻启,柔音软软。
瞬时,上百道端量目光齐齐聚拢向殿中苗条身姿,呼吸为之一顿。
她青丝半绾,浅云色纱裙似载了月华,水眸若星落,绝色动人心魄。
与筵席上珠光翠闪、华衣浓妆的嫔妃公主们不同,她恰到好处的素淡温雅,彰显姝丽绝俗,端方雍容。
惠帝微愣,他在行宫接触过这位未来儿媳妇数次,知她识大体、怀善心、善骑术,一向颇具好感。
此番见她骤然出头,不禁大奇。
“九公主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晴容最初和夏暄一样义愤填膺,憋屈无助,几乎气血不畅,旧病复发。
但她终究比他少了心腹受重伤的悲切,比他更早回过神,用心思索应对之法。
眼看齐皇后和永王咄咄逼人、惠帝受蒙蔽而发难,竟不留情面地攻击太子,她瞬间将“低调内敛”的宴会宗旨抛至九霄云外。
暗暗吸气,她挺直腰背,清音朗朗:“方才永王先问皇后,此人是否为‘谋刺的凶徒’,得到肯定答案后,便诘问他,谁指示他前去。那么,这名被事先断言为凶徒者,他的‘图谋不轨’,究竟到何种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