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皙一怔,水眸黯然:“我答应过哥哥,等余家案子平反,会安心和你度日。”
“心不在,哪能安呢?”齐子翱轻笑,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神情,“我探听过,余兄好像得罪了太子殿下。殿下向来外刚内柔,若不是极其严重之事,断不会如此待他。你若想去东府,便赶紧去吧!”
夏皙莫名想哭。
面前的他,是儿时玩伴中最低调内敛的小哥哥,她名义上的丈夫,似乎从来无需她多言,便可看透她所思所想。
“对不起,子翱哥哥。”
齐子翱缓步而近:“不必道歉,你我的婚事,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你无须顾虑太多。”
“可是……”夏皙左右为难。
“姑姑做了那样的事,迫使父亲致仕还乡,我哪来的脸在宗亲中混下去?只是,你贵为天家公主,和离一事不应由我提起。”
……和离?
夏皙瞳仁微扩,霎时无从分辨内心究竟是愧疚多些,抑或释然多些。
历经巨变,即便与驸马分开,也不见得能和晞临表哥再续前缘。
但她的情思既没法硬掰向驸马,何苦以此捆绑他、接受他对她的好,却自私地未予半分真挚回馈?
说来奇怪,在他亲口道出“和离”二字时,她那冷冰沉寂心湖骤然掀起涟漪,如有心动的错觉。
她凄然而笑:“你很好,你很好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今生情丝已绕至他身上,请容我尽己所能,把这段缘分写尽吧!欠你的,来生来世,做牛做马,再作报答。”
“来世不可期,何必妄言?”齐子翱笑容纯粹而美好,寻不出一丝哀伤,“我早说过,但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
夏皙咬唇忍泪,深觉言语无力,远不足以表达歉然与感恩。
或许,说了反倒显轻浮。
齐子翱抬望天际暗云翻涌,皱眉道:“快下雪了……我送公主去东府。”
说罢,解下外披,轻轻罩在她颤抖的两肩。
···
初雪飘降,如抛珠撒玉。
夏暄端坐在挟绣阁的卧榻上,右手提笔批复奏折,左手不时触摸晴容的手,以确保她肌肤微温。
他除去上朝议事,其余时间,不论吃喝、公务或休憩,皆未离她片刻。
而她始终未如他所期盼的那般,睁开双眼,展露笑意。
“阿皙,没别的事,早些回府!我很忙,得处理掉所有杂事处,以备三日后举行成婚之礼……”
夏皙双膝跪在绣屏外,闻言惊呼:“殿下要完婚?可九公主……”
“圣旨已下,无论她清醒或昏睡,她都是我的人。早些成礼,有何不妥?”
夏暄沉声而答。
有些话,他没宣之于口,夏皙亦心领神会。
在私,成礼后,九公主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生同枕,死同穴,天地间再没任何障碍阻挡他们。
在公,他亦能以此防止北顺郡王的余党借机闹事,有助于维护两国边陲安稳。
事到如今,以他目下的权势,无人可撼动。
“妹妹恭喜殿下,”夏皙语调漫溢感伤,“但……”
“你若为表哥求情,就给我闭嘴!”
“为什么!”
“与你无关,”夏暄冷声道,“讲过多少次!记住你的身份!”
“殿下,驸马他……已拟下和离书。”
“你!”夏暄霍然站起,大步绕至屏风前,“你疯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皙涩涩昂首仰视玉容憔悴的兄长,“正如您在朝堂上为意中人据理力争,正如九公主在寿宴上千万百计维护您,我也有拼尽全力想去守护的人!您就不能给您唯一的亲妹妹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句详细的交代吗?”
“这事,过错的确在他,他甚至主动求死……所以,你别问了。”
“求死?”夏皙双唇哆嗦,两行清泪滑落,“不!哥哥!您好歹让我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