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媚儿一眼就看见黛玉,招呼过众人后悄悄儿坐到黛玉身边,黛玉为她引荐:“这是我从前说过的那位丹青妙手惜春妹妹,她的画如今可起了头呢。”
安媚儿欣喜不已:“我还以为林家妹妹忘了呢”,又与惜春论过幼序,三人凑头聊起来。
惜春素来空灵,又体量尚小,在伶俐人儿辈出的贾府是个可有可无的布景板,是以并不擅长交际。
可巧安媚儿也是如此,她一向因为面容自卑而甚少与人深交,常躲在宴席里做个透明人,更不甚喜欢那等与任何人交谈两句便能高谈阔论热情洋溢的女子。
两个人出乎意料的投缘。惜春对安媚儿小声讲解一些绘画的技巧,安媚儿显然很感兴趣,她不擅丹青,因而常或惊讶或欣喜的问;“原来是这般!”、“如此居然也行么?”
黛玉看两人相谈甚欢,心里也欣慰万分,惜春有时过于孤独,她年纪比贾府里姐妹都小,又没个玩伴,总是一个人闷着。
先前又被那贼尼姑所洗脑,常有出世之心。
如今能结交到年纪相仿的手帕交,多见识些外面的世界,多沾染些红尘气,或许不会飘然出世。
迎春和探春也在前来祝贺的贵女中相继结识了说得来的玩伴。
宝钗坐在一旁更加如坐针毡,史家对外介绍她时说她是贾家亲戚薛家姑娘,别人总会堆笑问:“可是御前行走薛家?”
宝钗口中发苦,还要勉强维持微笑:“是金陵薛家。”
对方仍旧一脸迷茫,宝钗几乎要支撑不住,还是莺儿机灵,在旁道:“我家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也是书香继世之家。”
这个“也”字便透露出心虚,宝钗忙呵斥莺儿,又跟对方致歉:“丫鬟管教不周,肆意搭话惹人笑话。”
对方自然客气的说:“不妨事不妨事。”,可那面上的笑容便要褪色几份。
宝钗素来都在人前做大度雍容样子,可心里比谁都在意,如此几遭,她几乎要摇摇欲坠,恨不得赶紧结束。
宝钗的盼望中卫家纳吉的队伍也到了史家门上。
纳吉是六礼之一,卫家并不以湘云父母亡故而轻慢湘云,仍旧厚重待之,除了首饰衣物等聘礼外,卫若兰还去郊野捉了一对活大雁作为贽礼。
亲迎日卫若兰身着盛服,戴着金花,备了依仗、雇来的人吹着鼓乐,带了一对家雁,送到了保龄候府上。
府上自然早已有人侯在门口,又将他迎进了前院,今日只是纳吉礼日,来的人少,可即便如此前院还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京城中贵胄。
几个年轻些又与卫若兰相熟的青年,站在檐下高声跟他开着玩笑,院子里不时爆出爽朗笑声,衬着满院的披红,格外的喜气洋洋。
卫家管事将礼单念完,跟过来的家丁们将一对活家雁并各色纳吉礼搬到正院中间,一时之间几近要堆满正院,惹得众人赞叹不已。
在场的保龄候和忠靖侯心中也是满意不已,可见卫家对这门心事的满意,侄女儿嫁过去他们两位也满意,总算觉得对得起逝去的大哥。
保龄候用下巴一示意,贴身小厮便从后罩房那边毕恭毕敬端出来一个大红漆盘。
除去枣子、桂圆、莲子等这些代表吉祥喜庆的回礼外,女方家里还要准备一些针线活计送出去。
一则显示女方的德容女红拿得出手,二则也是提前孝顺婆家长辈。
漆盘里盛放的便是湘云亲手做的针线活儿,内里有给卫家父母亲手缝制的袜子、鞋子等物,那尺寸都是提前要来的。还有给卫若兰做的袜子、鞋子,还有荷包、打的络子等物。
保龄侯夫人立在前院和后院相连的后罩房处,目送小厮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走这托盘,心里一阵松快。
可算是交差了,自己这个大侄女,跳脱的性子,火炭一样一点就爆,偏偏做长辈的说不得骂不得。
两家定下亲后,自己拘束着她不让她出门她便派了贴身丫鬟去相熟的贾府,求老太君来接自己。
谁还能回绝嫁出去的姑姑?只好让她出了门,可不想在外头抱怨婶婶镇日里扣着她做针线,就差没说史家苛待她了。
消息传到侯府,保龄侯夫人一阵头晕:外头人最喜欢这种苛待遗孤黑心家眷的传闻,便是没有还要编上几桩呢,何况当事的娘子自己在外头说?
外面也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还有人有鼻子有眼的说保龄候两口子贪了大房的财物。
真是气煞人!保龄侯夫妻大小也是侯爵之位,哪里就用得上贪那些了?贪了那点,让皇上降罪、让御史参奏,削了爵位怎么成?
一份长房的财物多还是侯爵府的家产和子子孙孙的侯爵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