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悦的右手手指一动,水刃被他收了回去,他的指尖萦绕着晶莹发光的水流,汇聚成大弓,蒋悦的手臂肌肉收紧,将弦拉满,食指和中指之间现出水箭,他毫不犹豫地放弓,水箭划破了空气,呼啸而去,将远处九尾狐的身体一击对穿!
蒋悦没有停顿,连放五箭,每一箭都射中冒出来的九尾狐替身,每一只九尾狐都应声而倒,很快,地上横着好几只九尾狐淌血的尸体。
“没用的,在灵境里,你杀不死我。”九尾狐坐在自己对称小山的尸体旁,将沾到血的爪子在地上擦了擦,留下一道淡棕色的痕迹。
“聊聊吧,用不到明天太阳升起,覃城就会被‘门’覆盖,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的青龙重逢了。”九尾狐道。
蒋悦持弓的右手垂下,他的左眼还带着眼罩,只有右眼看得见,这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准头。九尾狐慢慢地走到他跟前,它的兽形依然是非常标志的一只小狐狸,脸部对称,赤金异瞳,通体雪白,不是成年狐狸的面相,还带着幼兽的一点娇憨。
九尾狐在蒋悦的脚尖前面停下,端坐下来,道:“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蒋悦:“那是因为你顶替了别人,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九尾狐一脸受伤,小声道:“那可真遗憾,我还挺喜欢你的呢……”他甩了甩尾巴,道:“既然你刚才说了自己不是人类,又何必去救他们呢?”
蒋悦看着神情纯真的狐狸,它不是对人类真的有恨,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不解。随手就能杀几个人,像猫抓老鼠一样,高兴了就戏耍着玩,不高兴就一口咬断脖颈。它看人类,就像人类看着砧板上的一块肉,而且从同是恶兽的角度出发,认为夫诸也应该是如此。
蒋悦:“因为我喜欢。就像我非要渡劫,就像我是一个同性恋,就像你一定要杀人,需要什么理由么?”
九尾狐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杀人,是为了哥哥,哥哥就是我全部的理由。”
“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很短的故事,不会耽误你去拯救世界,虽然你也救不了。”森诞生的时候, 世界的天地一片混沌,没有地平线,没有太阳,没有云和风, 世界就像一团滚滚灰雾, 大家也没有实体, 这是一个毫无概念的世界,没有时间,没有死亡, 他们也算不上“生命”。
后来灰雾的世界渐渐自己分化出一些东西,也许是别的世界不小心遗漏出来的具象, 世界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将这些陌生的具象捡起来,然后自己投射出一个孤零零的池塘,一座破旧的、没有颜色的跷跷板,一个简陋的,无法散发光热的太阳。有些东西很快就消失了, 只剩下池塘, 也许因为他被还原得比较完整而得以存留。
森当时是不太懂这些的,因为灰雾世界里的生物大多不会思考, 他们像只吃微生物就能活下去的鱼一样,互不干扰, 也没有实体, 说不定谁也不知道谁的存在, 毕竟那个时候大家还只是一团团没有思想的灵体。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世界渐渐成型了,就像摩西用权杖分开了海洋, 天与地出现了明显的分界,有一些东西变得飘忽,缓慢上升变成了天空,有一些东西变得沉重且扎实,慢慢下降变成了大地。
森的四脚踏上大地的时候,总是感到一种非常尖锐的饥饿感,像有把锋利的小刀一直顶着他的腹部。
“饥饿”是他有实体之后能体会到的第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伴随了他很久,即使森后来不再受饥饿之扰,这种感觉就像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变成了一种如影随形的幻觉。
森花了很久才弄清楚怎么消除这种令人发狂的饥饿感,他必须和其他具象化的飞禽走兽一起抢食,食物是一些同样从别的世界投影过来的生物,没有什么抵抗的力气,吃起来也不见得多好吃——说实话,森并不觉得这种生物能提供什么营养。
而且森知道他的同类们并不是不吃人就会死,也不会真正的饿死,大家吃人,可能只是为了听一下这种生物临死前的惨叫,见识一下他们挣扎的模样,仅此而已。
还有一点,饥饿感实在太难熬了,即使不会饿死,饥饿感也折磨着每一只野兽,让他们无时无刻想要发狂。森也是如此,他由投影得到的身体又瘦又小,浑身的毛脏得打缕,皮贴在骨头上,只能偷偷吃一些别人剩下的残骸。
后来森路过了那方池塘,就是在很久以前留下来的那一个。池塘大概是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投影过来的,水面上有倒错的树影,森拖着尾巴走到池塘边。
一张又瘦又尖的脸冒出来,把他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