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小师叔曾是师祖的情劫_作者:飏尘似月(78)

2020-10-10 飏尘似月

未然自打被拎过来就一直紧紧盯着裴劫。

他的眸子还是那样漂亮,却盛着满满的惊恐。浑身是伤,衣衫破破烂烂。

许是被打的痴了,只知道低低的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裴劫收回目光,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转身,随众人走了。

天空上面白厥翩翩,是众位道长御剑离去了。

张老爷本以为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没成想真的就这样走了。

他立刻朝天空喊道:“道长,十三道长,符,符!”

可那些人如此决绝,谁会理会他?裴劫转身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落泪了。

他完了。

裴九不信他,也不救他。

他这一生何其潦草,又何其短暂。

好在有个人对他好过,也不算凄惨。

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像是流不尽一样。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安静,也没有知觉。令人恐惧。

这就是将死之时的感受吗?五感尽失?

他在黑暗中彷徨着,没有方向,没有尽头,不知踩在什么上,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动过。

他的心很慌,很害怕。

但这种感觉持续久了,反而也没有什么不适感了,就像一日三餐,更像被少爷欺负惯了。

有人在哭,低低的饮泣声萦绕耳边,那样隐忍压抑。一抽一抽的,哭得他心尖尖都在痛。

一丝光明透了进来,愈来愈盛,远山、近水,和苍翠的竹叶。

这就是死亡之后的世界吗?

他新奇又茫然的巡视起来。忽然一个白衣道袍的高大身影闯入视线。

那人离得太近了,他一眼看不过来。

仔细打量一番,他茫然的唤:“裴九?”

声音暗哑。

喊出了声,他才蓦的发现,哭得人是自己。

裴劫低低的应了一声:“醒了?”

他忽然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丢人的事情,慌乱的擦着脸颊。

山是秦山、水是息水湖、翠竹是小镇边缘的竹林。他没有死。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着急的想要解释。暗哑的嗓音还带着哭腔:“裴九,我没有燃符。是、是少爷觉得好玩才燃的。”

他的声音本来就低,后被哭腔盖住,最后一点声音都没了。

裴劫不甚在意:“嗯。”

他一直背对着她,手上动作不停。

“裴九……”

他觉得他不相信他,好不容易憋住的哭腔又被带出来了。

原本漂亮的眼睛一片死灰,满是泪光。

头一低便绽落开来。那沾染了尘世的泪水再也留不住,一瞬而逝。尚未见识大千世界的泪水着急的汹涌着,也就一个接一个的步了前尘。

“拿着。”

裴劫知道他心中委屈,却只是递过来一个翠绿色的小短笛,不起眼的很。

他变得更加茫然,连哭都忘记了。

抬眼看去,却因为盛着泪水很是不适,他下意识的眨动眼睛。

浓密纤长的眼睫扫落泪珠,他终于看清楚眼前之人了。

裴劫扫落身上的碎屑,漫不经心:“有事的话吹一下。”

他笨拙的将短笛举到嘴边——并未出声。

裴劫便手把手教他。

大把时辰之后他终于勉强吹出声音来了——只是有两个音节依旧吹不响。

于是求助的看过去。

裴劫没再教他:“这只短笛是用来传信的,若总是响起,恐打草惊蛇。”

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忍不住摩挲起来。

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材料十分普通,毫无雕饰。跟他的那只是没法比了。

“你又要走了么?”

他不敢抬头看他。

裴劫自然是要走的。

戮十三负气,可总归不能不管。所以他回来了。

得了回应,他问出心中所惑:“刚才、刚才你明明走了。”

看他焉了吧唧、小心翼翼的模样,裴劫难得有些动容。漫不经心也解释了:“我用了替身术。”

他又惊又喜:“所以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裴劫:“等会我再把你换回去。这些药物拿着,好生将养。”

接过他的小乾坤袋——乾坤袋,这可是法器!

他惊恐的推了回去:“我、我不会法术。”

裴劫不甚在意:“一个小布袋,不需要法术。”

他依旧惶恐。

裴劫又道:“我拿着鸡肋得很,你不要的话就丢掉吧。”

他这般说法,他怎能不收?

识了字、学了书、有了名、收了笛、得了药,如今还拿了人家的法器。

积聚心头的乌云忽然消散,拨云见日了。

……

此后数年,他不止一次摩挲短笛,无数次按住两个音节放到唇边,却始终没有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