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坟并非有什么冤屈,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
换过来的这个人绝对死亡超过三个月。
腐败成这样, 也肯定一直在地下掩埋, 昨日才匆匆运来跟苏红枣的尸体替换。
赵瑞顿了顿,抬头问一脸惶恐的钱老八:“你能确定, 死者就是苏红枣?”
钱老板有些愣神。
被老张头拽了一把才回过神:“我能确认, 前几日她来棋子胡同的时候, 我亲眼见过她,面容身形都一般无二, 当时她死在棋子胡同的时候,我也在场啊。”
钱老八仔细回忆:“我确定当时那个人就是大人说的苏红枣,并且已经死了,她尸体都僵硬了, 死了好几个时辰,不可能再复活吧?”
钱老八如此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万一苏红枣死而复活,从坟墓里爬出来,去找他怎么办。
就在他在那臆想的时候,老张头狠狠抽了他一下。
“胡乱想什么!”
老张头看了一眼赵瑞,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谢吉祥,用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重新看向草席里的腐败死者。
“原来什么鬼哭乌鸦,都是糊弄人的,”老张头哑着嗓子说,“为的就是把老头子我吓走,好换个人进来。”
赵瑞很诧异,没想到这位守尸人这么聪明,一下就把对方的诡计看穿。
先不提对方为何要取走苏红枣的尸体,又为何要更换一具这样的尸骨,但他们何时更换得却很明确。
七月十八,苏红枣死在棋子胡同,同
日钱老八把她拉到乱葬岗下葬。
当日夜里,坟堆鬼哭不止,张老头便吓得去棋子胡同寻钱老八。但是钱老八没当回事,于是七月十九这一日老张头就没回来,待到七月二十报了官,有护城司的校尉陪他他才回来。
七月二十这一整日,都是对方动手的时机。
老张头在义庄几十年了,他只是懒得挪动地方,觉得这里清净,倒是一点都不傻。
赵瑞感叹道:“老丈是明白人。”
老张头虽然看明白始末,脸色却也不好看,他是守尸人,他看守的乱葬岗出了事,他是有责任的。
因为害怕就舍弃乱葬岗,是他的不对。
“是我不称职,”老张头低头看着这书生尸首,沉默片刻道,“此人并非乱葬岗的安葬者,应当是从别处迁坟而来。”
老张头记性很好。
这么多年,这里安葬的人是什么样貌,他大抵不会忘记。
赵瑞点点头,没有多问,直接相信了老张头的话。
“老丈可看出他死了多久?”
他们自己看,此人大多死亡超过三个月,因为他身上腐败明显,脸上的肌肉全部萎缩,看起来异常凶恶。
老张头蹲下身来,也不是很避讳,直接就掀开草席。
死者的尸体全部展露出来。
他身上的道袍已经破破烂烂,颜色都不太好分辨,但老张头却还是蹲下身来,仔细抚摸。
他整日里跟死尸打交道,对这些腌渍臭味很是习惯,竟连面罩和手套都不戴。
“这衣服似乎是附近崇年书院的学子服,看料子是春夏的薄衫,他里面还穿了中衣和里衣,大抵为春。”
“燕京今年炎热,五月就入了夏,这人最晚也死在四月,大抵有三四个月的光景了。”
他这么一说,不光谢吉祥,就连周围几个校尉也不由有些诧异。
如此一个平平无奇的老者,低贱得没有任何人打交道的守尸人,竟有这份眼力。
谢吉祥感叹一句:“老丈当真是行家。”
老张头在边上泥土里抓了一把,搓干净手,然后就起身说:“什么行家不行家,就是凑个热闹。”
他用那双大小眼看谢吉祥:“小姑娘看出什么来?”
谢吉祥弯腰在死者身上盯着看。
然后道:“死者这
身衣裳是新换的,膝盖、手肘处皆无补丁,脚上那双布鞋鞋底干干净净,甚至还没有落灰。”
衣服没补丁,可以说是家中富裕,但家中富裕者,死后草草下葬并且被挖坟掘墓无人报官,就说不过去了。
且无论衣服再怎么干净,鞋底一定会有泥灰。
老张头见她目光清澈,声音笃定,便笑笑:“如今衙门里人才济济啊。”
他不再多言,只道:“你们把人带走吧,出了这样的是,老头子我难辞其咎,自不会去报官。”
说完,老头子背着手,慢悠悠往家去。
谢吉祥看了看他的背影,没问钱老八他的来历,只从袖中取了些碎银给他:“钱把头,这工钱你拿给老丈,就说是谢他提供线索。”
钱老八笑了:“一定一定,大人你放心,一定全都交到老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