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咱们老爷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珍哥儿的错,就让珍哥儿自己去周府负荆请罪,若周家不肯,便跪在周府门口,直到周府愿意原谅他为止。”
听了这话,李氏的表情当即就不好了。
她若是愿意让贾珍受这份罪,何至于请张氏来当说客?
但张氏这话也表明了,说客她不会当,别说她不会,贾赦也不会同意。
“弟妹,不瞒你说,我请老爷回来压着珍儿处置了丽娘,珍儿刚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还受着伤呢,如果可以让珍哥儿自己去请罪,嫂子我也不会来请弟妹当说客。”
这却是不肯让贾珍受这份罪了。
张氏面上毫无波动,淡然道,“嫂子,珍哥儿挨这顿板子是为什么?因为他做错了事,总不能他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挨了板子,就要以咱们老爷国公之尊,以势压人,让周家把姑娘送回来受珍哥儿磋磨吧?你这是想结亲,还是想结仇呢?”
这话端的是很不客气了,几乎将李氏的遮羞布全扯了下来。
李氏一口气险些没传过来,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强忍着咽了下去,“我明白国公爷的意思了,今日是我叨扰了。”
张氏起身送李氏出了门,便转回来,面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碧萍刚刚一直伺候再侧,便道,“太太也莫生气,东府的大太太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别人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张氏反问。
碧萍见张氏心中压着火,想了想,道,“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东府大太太袒护自己的儿子有些失了分寸。”
张氏没有再说话。
晚间贾赦回来问起结果,张氏便如实回了。
“敬大嫂子倒是疼珍哥儿,既然疼他,怎么不早些管教,以致招来这样的后果?”贾赦扔下这句话便去了书房。
张氏跟贾赦想的一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味的袒护、纵容这是杀子,而非爱子。
一天过去,东府半点动静都无,张氏便当李氏不肯接受这个建议,摇摇头便不想理会了。
不料次日一早,贾珍赤着胳膊,背着荆条从宁国府出来,在满大街行人的注视指指点点下,一步一步走去了周府,荆条是带刺的,每走一步,刺扎在皮肉里都会疼得人一个哆嗦,何况是贾珍这样从小养在富贵窝的世家子弟?
贾珍咬着牙,背着荆条一路走到了周府,扬声认错,周府没有理会,贾珍便在周府的大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烈日炎炎,贾珍被晒得脸色发白,仿佛虽是都要倒下去。
周府的门房授命盯着跪在门外的贾珍,见他好似有些撑不住了,忙去里面回话,贾珍就被周家人请了进去。
但贾珍人虽然进去了,但出来的时候却还是一个人。
贾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张氏又如何不知?她倒是有些惊讶贾珍的硬气。
毕竟赤着伤身背着一捆荆条走了好几条街,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像贾珍这样的世家子弟,能坚持下来简直太让人吃惊了。
这回张氏对贾珍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但不妨碍她厌恶贾珍的品行。
贾珍回来后第二天,又带了一份重礼去了周家赔罪,这回才成功把周氏带回来。
端午这日贾母在府中设宴请了东府的人,贾赦因为休沐也在家。
东府的贾敬父子都来了,但贾敬呆了一会儿便寻了借口回了东府,贾珍也说身上带着伤,不宜饮酒,早早退席。
前院的席面上,东府就只剩下了贾瑾。
贾瑾的父亲是贾敬的堂哥贾敢,但年未弱冠便病亡了,贾敢之妻贺氏日日以泪洗面,不上一年也去了,留下了贾瑾这棵独苗养在了东府,贾代化还在的时候,贾瑾倒还过得不错,贾代化去后,东府渐生乱象,贾瑾这个隔房的嫡派子孙,也不知如何过活。
若贾瑾没来参加这日的家宴,贾赦还真想不起来东府还有这么个小辈。
他把人唤到近前来,“瑾儿今年多大了?”
“今年已经十六了。”贾瑾如实回答。
贾赦闻言眉头微蹙,“可订了亲?”
话虽这么问,但贾赦料定肯定是没有的。
贾瑾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俱亡,能长成已经十分不易,在东府那地方,谁想得起来他也到了成亲的年龄?
算算年龄,贾瑾比贾珍还要略大几个月,但贾珍已经娶亲,妻子都怀孕了,贾瑾却还没成婚。
又问了几句,贾赦就放贾瑾回席面了,但心里却还在想着贾瑾的事。
论起来贾瑾也是宁国府的嫡脉,其祖父跟贾代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论尊贵未必就比贾珍差多少,明明是同年出生,贾瑾不过略大了几个月,却比贾珍看着稳重又顶事的多,若贾瑾是东府的继承人,东府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