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铮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一日他顺路买了一盒甜糕,瞧见了那个在铺子里跑进跑出的小娃娃,吴大嫂把他抱回去一次他便要重新跑出来一次。罗铮觉得有些吵闹,付好银子将要离开时,那孩子一跤扑倒在他跟前,一只木头雕刻的小玩意脱手而出,在地上蹦跳着砸到了他的脚尖。
他蹲下身扶起孩子,顺手捡起木雕,这才看清那是一只促织。
那一刻他心里的柔软之处是如何被触动的不足为外人道,只是他看着那个拿回促织捧在怀里,对他笑眯眯的小孩子,就很想抱一抱。
赫连倾见他微张着唇,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环着他的腰,将人圈在怀里,而后凑近罗铮的耳边说:“多大的人了,怎好去抢小孩子的玩意儿?”
罗铮心里一抖,转过头呆愣愣地去看他。
赫连倾柔声道:“有个长大的在你眼前,怎么本末倒置地去瞧小的了?”
罗铮哑着声音低低地接道:“若是庄主小时候,属下就能陪在身边……”
赫连倾紧紧地抱了他一下,亲昵地蹭了蹭脸颊,笑着道:“罗铮,现在陪着我,以后陪着我,便够了。”
“嗯。”罗铮点了点头,回抱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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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番外的背景是一切尘埃落定,两个人在环游世界(?)时发生的爱情故事。
大嘎吃糖愉快,后面正文就没这么甜了,诶嘿嘿。又是日落时分,未出所料,玄风教这几人不是罗铮的对手,但对付他们也并非易如反掌。
自灵州一战,罗铮的内伤拖得太久,加之连日来的偷袭刺杀,多次以一敌众,早已令他遍体鳞伤。腹侧刀伤尚未痊愈又遭撕裂,现下血流如注,罗铮紧按着伤口,微微阖眼倚靠在一棵树上轻轻喘气。
每一次罔顾伤势,痛快地厮杀,都夹带着他内心复杂情绪的宣泄。
为赫连倾清除更多威胁,几乎是罗铮的本能。
可到如今,誓死不渝的忠心根本不再纯粹,他知道自己生了别的心思,无法再自欺欺人。
暗卫的世界原本单纯到残忍,从生到死他注定是暗夜中的一物,就算是把匕首,也是连锋刃都反不出半寸光亮的那一把。
直到有一天,无尽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他不敢直视又忍不住靠近。
随之而来的全然失控,让他忐忑不安又无计可施,他无力抗拒地接受着自己对那人心生爱慕,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赫连倾成了他的浮木。
他可以接受内心让人羞耻的情愫不受控地疯狂滋长,却不能容忍自己对那个本该被他仰望着、守护着的人,生了委屈,有了怨怼。
对那个本应不计对错追随的人,他想解释,想质问,想泄掉堵在胸口的那口气。
于是他报复性地发泄,甚至期望着有一日死在混战里,然后理所当然地放弃一切。
像每一个难熬的深夜,他隐匿在古塔中的那晚,凉风夹杂着枯木和泥石的味道和他身上的血腥气融在一起,是霉烂肮脏的气息,他身上到处是干涸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到他开始走神,他自嘲地想,自己闻起来大概跟尸体没什么两样。若是就这么死了,会被那人想起吗?
可笑不可笑,他是出色的暗卫、刺客、杀手、下人,他希望自己死了之后会被主人偶尔想起。
他不打算控制自己想些什么了,于是所有的想象和回忆最后都丝丝缕缕地变成后悔,然后他问自己,若是……若是那晚没有意气用事,好好解释,是不是就能留在他身边?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每一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和暂停厮杀的白天,情绪像暴风中的柳枝,在分崩离析的边缘飘忽撕扯。
对于杀了鹰梨婆这件事,他无甚可说。
庄主对一切事实了若指掌,他只是不想见到他了。
重伤之下神智飘忽,罗铮不曾昏睡却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其实不是庄主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庄主。
听雨楼暗卫何其多,没有谁是格外被需要的。
他亦不是例外。
树叶沙沙作响,刀光闪过,罗铮狠狠闭了下眼,然后半睁着看向那如箭簇一般从天而降的人,颈间一凉,夹杂着内力的刀锋堪堪削去他几缕落发。
“你竟然……?”陆晖尧停顿了一下,又惊又惑,“你到底怎么回事?”
赫连倾的五个贴身暗卫中,数陆晖尧的性格最活络乐观,他平日里便喜与人亲近,有事无事都爱拉着别人说话闲谈,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而此刻的他却是一脸槁色,形容萧杀,一副神经紧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