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圣主,圣和宫有消息了。”
恒文帝一喜,立即吩咐进来。考虑到圣母的病症不宜叫宫人们听去,还特意摒退了左右,交代没有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怎么样,是不是有人能治娘娘的病了?”面容清瘦略显憔悴的君王从御案后头走出来,脸上的疲倦因这御林军的出现一扫而光,高兴得握住了御林军的肩膀。
他从小就被父兄保护得好,对身边人向来缺乏戒心,加上来人是报喜的,便更加顾不上尊卑礼仪了。谁知这御林军擅自抬头直视他,还不经允许就拿掉了帽盔,撕下了脸上的长疤。
一瞬间,恒文帝被这张脸吓退了出去,三魂没了七魄——这张脸,哪是什么御林军,俨然就是他已经死去的王兄的脸!
“圣主陛下,属下是来传达好消息的,”这张脸的主人开口了,不顾他的慌乱,一步步逼近,朝他摊开了手掌,“圣母娘娘的病有救了,且看这是什么。”
恒文帝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迟缓下移,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只见他手掌心里躺着一只琉璃瓷瓶,瓷瓶里装着几粒白里透粉的药丸,自带一股糯米香气。
他说:“这东西能救你母亲的命,想要的话就不要声张,但凡有一个人走进来,我就亲手毁了你母亲活下去的希望,就像你……当初亲手毁了我一样。”
23、23. 觊觎
恒文帝嘴唇惨白, 连张口叫护驾的勇气都没有了。他被逼退到书案后头,扶住书架,短而急促地喘息着。
怎么可能?
时值日头正烈的时候,阳气盛而阴气衰, 不是鬼。
靠近的时候呼吸可闻, 甚至连身体的温度都传了过来, 的确不是鬼。
可为什么不是鬼,还不如是个鬼!
驱邪除祟的大师就在圣晖宫, 他作为帝王也有紫微星庇护,不怕鬼怪, 却怕极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可能?
是他亲手洞穿的心脏, 亲自擦净了尸身的血迹,亲自带人安放在冰窟里, 又指挥术士放养了巨蝠在山洞里……怎么可能?神机早就毁了,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生?
短短瞬间,百八十个念头在恒文帝的脑海里碾过。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人不是他的王兄, 是刺客假冒的!
他立刻从架上拔剑, 直指对方的咽喉, “大胆刺客, 报上名来!”
藏弓就这么兴味盎然地看着他表演了半天,像在看杂耍, “哟,看来是不想要救命的仙丹。那没事了, 你继续, 我当零食吃,看你耍。”说罢斜坐在御案上,拔开瓶塞, 丢了一粒“能量弹”在嘴里。
他一粒接一粒吃得津津有味,直到只剩下最后一粒,恒文帝慌了。万一那真是能救命的仙丹呢?事关母亲,半点风险都不能冒。
于是他放下宝剑,又问了一遍:“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藏弓笑呵呵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诚不我欺。到如今我堂堂天下共主竟变成刺客了,连王弟见了都不认得。没关系,我是来送温暖的,不是来滴血认亲的。”
“咣当”一声,价值连城的宝剑摔在了地上,恒文帝彻底蔫儿了。他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上,“哥,真的是你?我……”
藏弓见状连忙作势去扶,到了跟前却变成了慢动作,由这高高在上的君王向他跪了个五体投地。
“啧啧,圣主陛下使不得,可别再叫哥了,圣主陛下的哥哥谁敢当,当这一句,下回指不定又是个什么死法。”
他说着闲庭信步地走开,掀开帷幔,观光似地踱步去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有两面金丝楠木书架,还有一面兵器架,架上搁置的都是恒文帝时常拿来把玩的珍品。
刀、锏、鞭、剑……样样都是宝贝,藏弓一一掂量却都觉得太轻了,不如自己的那把弓——凶牙有份量。
他问道:“我弓呢?”
恒文帝闻声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至更里间,在藏弓的注视下拆开了自己的枕头。
枕头里面藏了一方扁盒,凶牙就在盒子里。
他把凶牙递过去,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凶牙在等这一天,我一直替你收着。”
“替我收着?”藏弓轻蔑地“呵”了一声,“说的好像你知道我能回来似的,刚才的表现可不大像啊。”
“我……”锦袍加身的天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心虚过,面对死而复生的亲哥哥,他的气场一下矮了半截,冷汗一条条滑下,就连那双桃花眼里也装满了恐惧。
他低着头,急切地想解释几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杀你,可那时候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说了,别再叫我哥!”藏弓打断了他,笑意敛回,余下的愤怒却丝毫不减,“是我平时对你不够好,还是你拗不过自己觊觎王位的本心,才叫做没选择?今天我在这儿,你大可实话实说,敢有半字不真,你那圣和宫的母亲可就等不到今晚的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