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车上问怎么了,但陈丹朱闭口不说话。
“极可能是跟薇薇小姐吵架了。”她对燕儿翠儿低声说道。
三人刚凑到一起,就见陈丹朱在屋门口坐下来,喊声阿甜。
“把卖糖人的和耍猴的叫上来吧。”陈丹朱说道,“让大家开心开心。”
还有卖糖人和耍猴的?翠儿燕儿对阿甜询问,阿甜对她们摆手,示意一会儿开心点,便忙去叫更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杂耍人进来。
小道观的庭院里叮叮当当的热闹起来,小锅熬煮麦糖,满院甜香,白胡子的老师傅将勺子挥舞的龙飞凤舞,变幻出各种图案,小猴子在院子里连续翻着跟头——
翠儿燕儿看的忍不住拍手,阿甜笑着指着这个那个的让陈丹朱看。
陈丹朱看着看着,眼泪慢慢的流下来。
她终于知道了,那一世张遥的信为什么会丢了,根本不是张遥粗心大意,而是他人心恶毒。
张遥,是不是也猜到了,所以才会那样的绝望,但没有说半句岳父家的坏话,就那样黯然的离开了。
他心里该多难过啊。
他死的太难过了,他死的太难过了,太难过了。铜钹嚓嚓,糖人天女散花,坐在正中的女孩子掩面大哭。
卖糖人的老汉举着手里的勺子,耍猴人握着铜钹,神情惊恐不知所措。
燕儿翠儿面色惊恐,阿甜倒是没有惊慌,而是莫名的心酸,想跟着小姐一起哭。
“小姐。”她没有哄劝,喃喃哽咽的喊了声。
陈丹朱一边哭一边说:“我吃个糖人。”
阿甜忙点头,催促卖糖人的老汉,老汉忍着惊恐手不抖做出一个漂亮飞天美人。
陈丹朱流泪吃着糖人,看了一下午小猴子翻滚。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都睡不着,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夜没睡的阿甜就向陈丹朱的室内探头,看到陈丹朱已经坐在镜子前了。
“小姐。”阿甜忙进来,“我来给你梳头。”
陈丹朱嗯了声,阿甜刚要梳头,燕儿跑进来说:“小姐,刘薇小姐来了。”
阿甜拿着梳子的手一顿,在她看来,昨天小姐肯定是跟刘薇小姐吵架了,好心疼啊,小姐对刘薇小姐这么好,小姐回来那么伤心,哭的她心都要碎了。
陈丹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也微微顿了顿,问:“她自己来的吗?”
昨天她很生气,她恨不得让常氏都消失,还有刘掌柜,那一世的事情里,他就算没有参与,也知而不语,眼睁睁看着张遥黯然而去,她也不喜欢刘掌柜了,这一世,让这些人都消失吧,她一个人护着张遥,让他治好病,让他去读书,让他写书,让他一鸣惊人天下知——
昨天她扔下一句话决然而去,刘薇肯定会很害怕,整个常家都会惊恐,陈丹朱的恶名一直都悬挂在他们的头上。
现在刘薇来了,是被常家逼迫的吗?是被绑缚来的替罪羊吗?
燕儿想着道观外看到的情景:“刘薇小姐,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好像是偷跑出来的吧,裙子鞋子身上都是泥——”
看起来像是走过来的。
从东郊到桃花山走路可不近啊。
天刚亮就到,这是半夜就要起来走路吧,也没有车马,肯定是常家不知道。
这孩子——陈丹朱叹口气:“既然她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燕儿应声是跑出去了,不多时脚步轻响,陈丹朱从镜子里看到刘薇走进屋子里,她裹着披风,披风上满是泥土草叶,似乎从泥浆里拖过,再看披风里面,竟然穿的是家常裙衫,似乎从床上爬起来就出门了。
她进来后也不说话,也不敢抬头,就那样失魂落魄的站着。
“你们先出去吧。”陈丹朱说道。
燕儿阿甜忙退了出去。
陈丹朱转过身来,散着头发,看着刘薇:“你要跟我说什么?”
刘薇抬起头,神情茫然,喃喃:“我不知道。”
昨天家里人轮番的询问,叱骂,劝慰,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陈丹朱来找她,却又突然怒气冲冲走了,在小花园里她跟陈丹朱到底说了什么?
她始终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她干脆装晕,半夜无人的时候,她想啊想,想着陈丹朱说的那句“我不喜欢你也是恶人。”这句话,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但她明白,她可能要给家里,包括常氏惹来祸事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办,她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避开婢女,跑出了常家,就这样一路走来——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路,还是在天不亮的时候,荒野,小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