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学那边,有两样规矩。如大姑姑一般,长年呆在那里,不得大成不轻易回来的是一种规矩。这种,若没有大成,就顶多每十年出族学一次。而像茶娘子这般,白日去,夜里归来,又自今年起,因已经能驻颜。便连白日都是三天才去一回了。又是一种规矩了。茶娘子那是不打算有什么前程的做法。左右都是要嫁人的,差不多也就好了。大姑姑则不同。只不知道两位小娘子是什么打算,若真打算一心入道……”
“你放心,我与阿姜进了族学也会和大姑姑一样,除非大成,不然绝不回来。不说十年不出来,就是五十年,我也会压着阿姜做得到。我们没有亲人,没有后路,只有这样才会有未来可言。”谷子立刻说。
她一向刚强悍勇,此时也是目光凛凛:“我不想嫁人,我想成大姑姑那样的人。更不像阿姜变成这样的人。”她母亲命短,为什么这么命短,显而易见。
情之一字,简直是噬骨的毒药。而嫁人,也意味着失去了一切自保自立的能力,丧失修为,成为依附别人的一棵藤蔓。若失去了依靠,凭自己的连站都站不直,耷拉在地上,谁都可以踩一脚。
躺在泥里挣扎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想做大姑姑那样,说一不二。
想帮着大姑姑,想在叵测世事中,成为大姑姑的助力。成为保护妹妹的人。
“姑姑帮我们,我也想帮姑姑。她一个人,独木难支。何况阿姜,她有缺陷在身,要好好专心修行,才有机会治好。这是她一辈子的事,我一定不会叫她松懈。另外……”谷子说完停顿了一下,喃喃地说:“另外,我也不甘于人下。我吃够了苦。不想再做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人了。也不想再被人看不起。”孙家的人看她的眼神,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陈三七看着她,眸光闪烁,微微躬身作礼:“奴愿助谷娘子得偿所愿。”
谷子回过神:“我就是随口一说。”有些手忙脚乱的,连忙伸手扶他:“你,你就站着说话。不用这样。”
陈三七轻声笑:“要的。娘子是主人,奴是仆役。此生不变。”
便说定,明天入了族学,若不得大成,起码二十年,五十年才出来。
谷子又严厉地教训了申姜。
以后不可以再像今天这样:“此次是事急从权。以后再不可如此。以前在村中,我没有顾及到这些,想来你必然是受了欺负,才成了这样。也是我的不对。”她长姐,不可以教阿妹做这样的人做这种事。
申姜到不觉得丢了什么面子。
就算丢了她也不在乎。
谷子为她付出了很多,为了给她吃顿肉,差点被野兽咬断脖子。
再说,她早就看开了。人生在世,实在不必顾忌太多,面子是最虚的东西。
世事无常啊。一瞬间万物都可被毁灭,人又何其渺小?
守着人设干什么?全是一场空。
但谷子说,她也就乖乖地听着。
她总觉得,谷子对她来说,跟申兰芬没有什么差别。都是爱她养大她的人。
陈三七帮着收好了东西,便送申姜回自己院子去。
申姜一路无话。心里却在想着,现在该怎么做。
到了地方,远远伺候申姜的浮桃就提着灯跑来,叽叽喳喳:“小娘子,我等了好久。又怕睡着,就提灯在外面等着。今日可还顺利吗?”
申姜比划,她也看不懂,但却偏还话多。申姜头大得很。
陈三七好笑,作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姜娘子,这件东西是奴日里寻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贵在实用。”
申姜接过来,发现是个长约十厘米,宽约两厘米的玉牌,一头是系在腰带上的,一头挂着穗子,用手指可以在上面写字。写完轻轻一抹,又恢复如初。
“奴听谷娘子说,在家里她有教娘子识过字的。当是用得上。”
申姜连忙谢他。这实在是太好用了吧。
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跑回陈三七面前,拿出字板写字问陈三七,英女是突然去了哪里。
陈三七到没有隐瞒:“大姑姑因故去了济物。”
济物???
申姜问他英女是不是去见一个叫元祖的人。
陈三七不解:“元祖?当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称,他名字叫什么呢?”
申姜也不知道呀。
算了。
又换了个问题,问他大姑姑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陈三七有些意外,看了浮桃一眼。浮桃十分懂眼色,立刻退开去。
等她在远处站定,陈三七才半蹲下问申姜:“姜娘子为何这么问?”
申姜不吱声。
陈三七却意会,认真地对她说:“奴知道,小娘子虽然年纪小,但只是年纪小,不是智慧不足,世间的事是懂得许多了。或者因珠娘子的前事,而为大姑姑担忧吗?”伸手摸摸她的头,像个大哥哥:“大姑姑先前,见小娘子们的时候,言辞之中,对珠娘子所为并不赞同。小娘子当时也是听见的。大姑姑一心向道,并不是沉溺于情爱中的人。小娘子不必为姑姑担忧。”看来陈三七是以为她和谷子一样,有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