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赧地瞥了一眼李缜,不知如何回答,而后转移话题道:“那孔明灯上好像有字。”
李缜点头“嗯”了一声:“想知道吗?”
“想。”
他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振袖一推,石子灭了孔明灯上的烛火,慢悠悠地飘在李缜的手里。
凑近一瞧,陈沅知讶异地指了指上边的墨迹。
“你写的?”
李缜举着孔明灯,正了神色:“我读与你听。”
陈沅知并未看清上边写了什么,只好乖乖地竖起耳朵。
“夜里雪停时,万籁俱静,辗转反侧难免,思也是你,念也是你。”
听到这,陈沅知立马踮起脚去抢他手里的孔明灯。奈何李缜手臂修长,身量又高,他只轻轻一举,陈沅知便怎么也够不着。
“我还没读完呢。”他又往上举了几分,翻转纸面写道:“收到这信的时候,我这儿恰也落雪了,正如我恰巧在想你一般。”
陈沅知羞恼极了,踮脚够不着,纵身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了李缜身上。
“不准读了。”她抢下孔明灯正要下来。
李缜哪肯,拍了拍她的臋,示意她挂得牢些,而后便趁火打劫似的覆上了她的唇。
直至她委实没甚么力气了,李缜才伸手托住了她的身子。
小姑娘双颊绯红,轻轻地咬了他一口,而后抬起眸子瞪着他,气吁吁地说道:“你平日里都是装的。”
李缜笑出了声:“你也是。”
六月初一那日,燕军班师回朝。
陈沅知应邀,同定安并肩等在酒楼的窗子边。
浩荡的队列在一片欢呼声中前行,领首的是李缜和余今铭。
“定安,你说李缜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也是这般场景吗?”
李缜打马过长街那日,原是能瞧见的,后来因为感染风寒,实在迈不动步子,这才没出门。
她从酒楼上痴痴地看着英姿飒爽的男人,蓦地生出一丝可惜。
定安摇了摇头道:“不太一样。”
陈沅知一听,更觉可惜了。
夜里,圣上赐下宫宴,鞭炮齐鸣,笙歌曼舞,自大燕开朝以来,他好久没这般痛快了。
宴席过半时,他突然记起自己的允诺,唤了李缜和陈沅知二人。
婚事原定于六月,具体日子还未钦定。
“朕昨日就命钦天监算了日子,六月初七是难得的吉日,你们的婚事就定在那一日可好?”
六月初七看似急了些,其实也不算赶,因为婚事的规制和物件,早在几月前就已置备妥当。
李缜自是觉得越快越好,也感念圣上知他心思,拱手谢恩后,便入座敬了一盏酒。
心里有了盼头,日子就过得极快。
六月初七,艳阳高照,微风和煦。
陈沅知一早就被银荔和晚橘拖了起来。
“姑娘,这大喜日子,事项繁琐,您怎还睡着呢。”
“去进奏院也没这般早。”她娇嗔地哼哧了一声,总不能说,昨夜紧张过头,一夜都没睡好吧。
掀开床幔,绾发更衣的嬷嬷站了满屋。
紧张的心绪再次席卷而来。
陈沅知坐在梳妆镜前,一身鲜红的里衣,衬得她肤白胜雪。
梳发的事原是交予嬷嬷便可,可老夫人那厢非要亲自过来,说是要将毕生的福气都赠予陈沅知。
老夫人年事已高,今日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她惯是见过大场面的,是以碰着甚么事都泰然自若,处变不惊。
唯有今日,她那双布满深纹的手,颤抖着从袖口中伸出时,满屋的人才发觉老夫人的眼里已然噙着一片泪。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陈沅知红了眼眶,整个国公府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祖母了。
梳完头,嬷嬷正要扶老夫人坐下,她却抚着陈沅知的手背道:“沅沅莫怕,你嫁过去后,祖母还是在你背后替你撑着。他若敢欺你负你,祖母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呸呸呸,我真是糊涂了,这般喜庆的日子,说的甚么浑话。祖母总是盼着沅沅好的。”
老夫人比谁都清醒,今日却说了好些颠三倒四的话,究其原因,不过是放心不下她一手带大的姑娘罢了。
梳完繁琐笨重的发髻,嬷嬷取来婚服,婚服合身贵重,穿在身上虽好看,可也颇多束缚。
忙碌间,铜镜中映出一张明艳俏丽的脸。
“姑娘当真好看极了。”
瞧了十几载,银荔仍是没瞧够她家姑娘的那张脸,只觉得越瞧越好看,今日尤为好看。
外头炮竹鸣响,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闹得满城街坊都能听见似的。
替她梳妆的嬷嬷也止不住感叹道:“从未有哪家娶妻,这般张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