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安点点头,弯腰去拿鞋子。
阿梅便将帘子挂了起来,又回身去拿冠服,服侍黄宜安穿戴。
“陛下呢?”黄宜安由着阿梅梳头戴冠,轻声问道。
“陛下正在前殿与首辅大人议事呢,临去前命奴婢在此侍候娘娘,说娘娘若是醒了,便在此处先等他一等。等陛下与首辅大人议事毕,便会来接娘娘。”阿梅手下不停地回道。
毕竟,若是与张首辅撞上了,娘娘少不得被教训一番。
黄宜安闻言愕然。
皇帝竟然在前殿与张圭议事,那就更不应该留她在此处安睡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她倒好,直接躲在后面偷听——
黄宜安将耳朵贴向墙壁,努力地去听清外面的声音。
阿梅愣了愣,慌忙跟了上去,替黄宜安将最后一支金钗戴上,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绞手指。
她到底该不该阻止皇后娘娘偷听呢?
正想着呢,就见黄宜安收回耳朵,不无遗憾地低声叹道:“这墙隔音的效果还真是好……”
搞得她这只隔墙之耳除了嗡嗡的杂声,什么都听不到。
阿梅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黄宜安闲来无聊,便随便从架上抽了本书预备来读,只见封面上印着《太祖实录》四个大字。
想到太祖马上征战、定鼎中原的波澜壮阔的一生,黄宜安不免心驰神往,便在窗前的圈椅上坐下,翻书来读,准备瞻仰太祖的英姿遗风。
阿梅奉了杯茶给她。
黄宜安醒后正觉口干,便接过来,呷了一口,准备边喝边看。
然而刚翻开第一页,未看一行,黄宜安尚未咽下的那一口茶便直接喷了出来,人也被呛得一阵猛咳。
想到张圭还在外面,黄宜安慌忙丢开被茶水喷得湿哒哒的“太祖实录”,拿帕子紧紧地掩住嘴,努力憋气小声咳嗽。
阿梅慌忙替她抚背顺气。
好半晌,黄宜安才渐渐平复下来,鼻子却因为呛了水而火辣酸痛的很不舒服,她连忙拿手捏了捏。
阿梅则忙着拿帕子替她擦拭水渍,整理仪容。
然而夏衣单薄色浅,不论怎么擦拭,上面的印记都还能看得见。
阿梅着急道:“这该如何是好,这里可没有娘娘的衣裙可换。”
“不必担忧。”黄宜安慰阿梅道,“等会出去天色已晚,也看不甚清,不会失仪的。”
阿梅无法,只得应下。
黄宜安捡起那本被茶水喷得潮乎乎、皱巴巴的“太祖实录”,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书上讲的是浪子剑客行侠江湖的故事,虽然情节稍显老套,但是笔触生动,倒也可以一观,聊作打发时间。
只是,没有想到一向用功苦读、勤政不怠的皇帝,竟然会在御书房藏着这种传奇小说,而且还用“太祖实录”的封皮做幌子。
在她的记忆里,皇帝消极怠工应该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
黄宜安边读边想,渐渐地便入了迷,沉浸在书中的故事情节里,连屋内光线越来越暗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好看吗?”
黄宜安点点头,正待要答话,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撞到俯身逗她的祁钰。
黄宜安连忙敛衽屈膝,行礼告罪。
祁钰笑着扶起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朕不把‘太祖实录’的真相告诉别人,朕就不计较你泼茶湿书之过。”
他是真的不想一向严厉的元辅和母后知晓此事,又是好一通训责教诲,也是真的不舍罚眼前的这个给他做饭、伴他岁月的人。
如此明显的调笑逗趣之语,黄宜安自然听得明白,恭谨应下的同时,不免想起前世她泼墨染污奏章之事……
前世,那个温柔安慰她的少年天子最终成了深沉难测的君王,今生,会有所不同吗?祁钰原本因新政一事心情烦乱,但是逗过黄宜安一回之后,便觉得心情蓦地轻松起来,想了想,遂笑道:“自从大婚后,朕好像还没有同你去逛过御花园……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会儿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黄宜安心中惊讶,面上却柔顺道:“臣妾遵命。”
说起来,前世大婚后,李太后和张圭对皇帝的要求一下子松了下来,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皇帝,曾连夜设宴游乐,性情更是骄厉放纵。
有次夜间晏游,一个内侍因不会唱曲,直接被皇帝鞭笞惩戒。后来冯永亭得知此事,禀报给李太后,李太后又告知张圭。严厉的元辅帝师命皇帝下诏悔过,不论皇帝怎么哀求,张圭都半点不退。最终皇帝只得照办,下诏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