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说罢,笑吟吟地看着黄宜安,并无被拒绝的担忧。
在她看,祁钰心里装着的是郑玉烟,如今虽然对黄宜安尚算关心,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宫中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其他妃嫔可宠幸的缘故。
娘家身份低微、无权无势的黄宜安,要想在宫中站稳脚跟,单凭一颗凤印可不行,除了皇帝的宠爱,还需要她的帮助。
而黄宜安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当即便温驯地应下了,还一脸感激地说道:“多谢母后关心,陛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像儿臣一样感激母后慈恩的!”
李太后笑意尚未到达眼底,便被黄宜安这句话给击碎了。
祁钰若是知道了?
黄宜安竟然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祁钰?
那当然不行!
这孩子平日瞧着也挺机灵的,怎么这回脑筋却这么轴?
李太后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黄宜安犹自不觉似的一脸感激地看着李太后,心里却直打鼓。
前后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拒绝李太后,尽管拒绝得十分含蓄委婉,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
可是李太后会相信吗?
黄宜安并不知道,可是她很明确地知道李太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因为她刚说完这句话,李太后便以一句“你我婆媳之间的私房话,就不要打扰陛下了”揭过了这个话题,然后便以宫务繁忙为由打发她走了,而且只派了一个小宫女送她——往常可都是庆嬷嬷亲自送她出慈宁宫的。
但是即便知晓李太后不悦,黄宜安也不能退让。
今生不同于前世,没有郑氏在眼前上蹿下跳,祁钰待她也算得上恩宠爱重,她刚答应了祁钰要和他一起共赏风雨、同弈棋局,总不能转眼就把祁钰给卖了吧?
况且,就算是她答应了李太后,做了李太后安插在祁钰身边的细作,可这非但于缓解母子二人的关系无益,反而会加深李太后和祁钰之间的嫌隙,与她的初衷相悖,又何苦来哉?
黄宜安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坤宁宫。
刚到坤宁宫,便有小内侍上前启禀道:“陛下说,若是娘娘回来了,便着人去御书房禀报一声。”
黄宜安沉肃的脸色微微一暖。
祁钰这是担心她在坤宁宫被李太后为难呢!
不像前世,总是李太后担心她被祁钰欺负……
“知道了。”黄宜安点点头,吩咐阿梅,“你亲自去一趟吧。就说早膳后母后留我散步闲话了,因此现在才回来。”
李太后既然已经将这个话题暂且揭过了,那她还是不要告诉祁钰徒惹他伤心,有碍于与李太后的母子之情了。
阿梅会意,领命去了。
御书房里,祁钰得知黄宜安平安回了坤宁宫,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预备同张维摊牌在军中推行新政一事。
“各地卫所已经上报了需要的粮饷数额,张爱卿以为如何?”祁钰问道。军中之事事关重大,祁钰有问,张维也不敢随意作答。
因此思量一瞬,张维谨慎地答道:“此事理当由户部先进行核算,再上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祁钰心中冷哼,什么由他定夺,说得倒是好听,但其实还不是要他誊抄一遍内阁或者说是张圭的决定而已。
“哦?是吗?”祁钰道,“可是朕听说军中有许多吃空饷的,户部核算准确吗?再有就是军中屯田也一直没有个准数,户部又要如何精准地核算?”
张维拱手喏喏:“这些年来户部一直按照惯例执行,不曾出错……陛下若是有疑,可寻户部尚书来问。”
心里却直打鼓。
听皇帝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彻底核查军中人数以及屯田等事项吗?那岂不是与张圭欲在回京后于军中推行的新政不谋而合?不知皇帝是心有所忧,还是意有所指……
张维心中揣测。
祁钰闻言皱眉,不悦道:“内阁协理政事,就是要替朕分忧的,朕如果事事都得亲自去问相关官员,还要你们有何用?”
这话说得太重,张维连忙躬身请罪。
“哼,当初元辅在京时,朕事事都不必操心,如今倒好,元辅一离京,向来效率极高的内阁竟然成了推诿之地!”祁钰面色不悦,呵斥道,“元辅临走之时,将内阁之事悉数委于你执掌,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张维身体躬得更低了,不安请罪道:“臣惶恐。臣才疏学浅,如何敢与首辅大人相提并论?”
心中却叹息,以皇帝对张圭的信任,他想要撼动张圭只怕是难以成功。
难道,他要这么一直等下去,直到把张圭熬死才行吗?
可是张圭如今虽然已过了天命之年,却身体康健,甚少有恙,天知道他要熬到什么时候,张圭才会逝世呢?而他又是否能够一直顺利潜藏到张圭逝世,都不被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