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当然不愿意做一个事事躲在别人身后的胆小鬼,哪一个青史留名的帝王不曾是披荆斩棘、荣光与污蔑加身的?
但是眼下看来,张圭并不愿意给他这个并肩战斗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就暂且先退一步吧。
不管怎么说,先把选妃这一关糊弄过去再说。
等到傍晚回到坤宁宫时,祁钰将此事对黄宜安说了。
黄宜安想了想,问:“陛下是为了臣妾,才不得不放手新政的吗?”
祁钰坦诚笑道:“是,但并不全是。你是知道的,其实有没有我这句话,新政之事,元辅都不乐意让我插手的,以防再出现张澜上书之事,阻挠了新政的进程,也妨碍他放手施为。既然如此,倒不如借此机会,谋点于自己有利的事情。”黄宜安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固然,祁钰给不给这个允诺,都不会影响到张圭专擅权力,可是以祁钰的性子和今生过早觉醒的对于张圭的敌意与防备,若不是为了拉拢张圭站在他这一边拒绝选妃,根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承诺,抛弃为人君者的尊严。
黄宜安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回应此事,客套似乎太虚伪,而真心感谢又似乎为时过早——她虽然早就下定决心今生恣意一回,抢了郑氏宠妃的路子来走,也一直在这么做,然后对于前世的介怀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全部都消散的。
说起来,近来她似乎总不时地有这般为难。
黄宜安暗自稳了稳心神,也分不清是真感动还是做戏了,柔声应道:“虽然陛下这么说,但是臣妾明白,这都是陛下爱护臣妾,才暂且退让的。臣妾无以为报,唯有日后越发尽心伺候陪伴陛下……”
祁钰哈哈笑,故意调侃她道:“谁说你无以为报了?你可以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堵住那些人的嘴,免得他们总以皇嗣为借口,催逼选妃,以谋求私利!”
黄宜安知道祁钰这是宽慰调笑之语,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应道:“陛下说的甚是有理,臣妾定会努力的!”
只有她诞下皇子,才能在独宠后宫的路上更进一步!
祁钰没有想到他随口一说,黄宜安竟然会如此郑重应答,大笑之余,又忍不住想起此事的可行性来。
越想,竟然越是觉得有理。
祁钰遂低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从今天就开始努力?”
黄宜安郑重地点头应道:“好!”
说罢,二人目光相接,相视片刻,突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有人像他们这般一本正经地商讨生孩子“报恩”这样的事情的?
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私下里,却也不妨作为闺房情趣。
自此后,祁钰自然是更加努力耕耘不提。
……
且说李太后自那日提及选妃一事,在祁钰和黄宜安面前碰了钉子,接下来几日虽然没有再提起此事,然而心中总是怏怏不乐又焦急不安,便与陈太后商议。
陈太后见李太后都碰了钉子,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强出头,惹了祁钰不悦,跟自己的安稳日子过不去。
“陛下一向信服张首辅,不妨请张首辅试着劝一劝。”陈太后推脱道。
她虽然知道祁钰近来渐渐地不如往常听张圭的话,但是并不清楚这对君臣已经到了表面上师生和睦,实则确实互相防备猜忌,更不知道李太后事先已经跟祁钰明说了要如何“利用”张圭。
李太后闻言是有苦难言,却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遂顺势道:“那不如姐姐现在就派个人去知会元辅一声?免得夜长梦多。
“选妃一事,攸关皇嗣,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太后闻言,心中暗自讶然。
李太后和张圭一向走得近,如非必要,她从不曾越过李太后和张圭联系。
李太后今日突然这么说,不知有何深意?陈太后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看着李太后一脸奉她为尊,凡事不敢擅专的模样,作为先帝元后,她又不好再开口推脱。
催促皇帝广选秀女充实后宫以绵延子嗣、稳固江山,对于她来说,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太后无奈,只得派了心腹太监亲自去传张圭。
张圭听闻陈太后有诏,心中讶然。
陈太后不比李太后信重他,一向甚少传召,这次派人宣召,不知所为何事。
张圭不敢怠慢。
陈太后虽然不掌权,却是先帝元后、皇帝嫡母,身份比李太后更尊贵一层。
更重要的是,他和陈太后的关系一向不甚亲厚,自然也不能像在李太后面前那般随意。
张圭当即便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随来人去了慈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