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傅斯乔其实就已经后悔了。只是,一回到上海,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他便又一次很好的催眠了自己,要去尊重她的「选择」。
可,他自以为是的「尊重」,还给他却是一个苍白着面孔,空洞着目光,只会反复同他讲「盼你日后幸福」的阮静筠。
时至今日,她的变化已经让他自食苦果,面对将她拱手让人的选项,傅斯乔又怎么能再轻易给出肯定的答案。他很清楚,这便是阮伯父给他的最后考验了,可犹豫再三,傅斯乔还是不愿意将那句通往最简单道路的谎言说出口。
于是,他断然道:
“绝不可能!”
原以为又会是疾风骤雨,可阮维元却笑了,起身的同时,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又道:
“但结婚,必须得等阿筠好全之后再提。”
这……是答应了?
即便是做足了准备,可当争取了多年的结果突然被送到面前时,傅斯乔还是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明白,原来阮伯父要的竟不是他的「温柔体谅」,而是盼他「不肯放手」。
「接下来,便是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筠,而后就可以准备启程了。」
长长松了一口的傅斯乔,如此想着。
但转瞬间,他便突然意识到,事情大概率不会如他期盼的这样一帆风顺,似乎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他必须得快些去做了。
那就是,说服阮七小姐同意与自己一起离家远行,去上海常住。
曾经让阮静筠期盼了十几年的自由,现下,傅斯乔终于可以应诺,双手送到她的面前去。只可惜,预计当中的那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却是再也不会出现了,时移势易,此事,他必须得去请求她来应允。
毕竟,阮七小姐今日之想法,对比从前,已是近乎翻天覆地的不一样了。
第44章 卌肆
“爸爸……他同意了?”
听了傅斯乔的话,阮静筠因太过诧异而语调迟缓地问。见他肯定的点头,却似无意与她细说究竟,她便垂眸笑了笑,低喃着叹了一句:
“还是你最厉害了,竟真的想得出办法来。”
与阮宅中的其他人一样,阮静筠并不清楚自己母亲亡故的真相,直到现在都以为她是在上海小住时突发急病走的。阮三爷不愿意提起,傅斯乔同样怕她伤心。所以,只好保持缄默。
可即便如此,阮静筠长久以来最想要的「自由」已经是唾手可得,但,无论傅斯乔怎么观察,她的面上始终平平,看不出太多高兴的表情。这是来之前,便已经猜到的结果,可真的发生时,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
傅斯乔不再讲话,阮静筠便兀自垂着头,一针一线地继续做着女红。
她从前很是厌烦这些繁琐的东西,一贯是马马虎虎凑活过去就可以。仅有几年前,为了嫁妆中的一套结婚当晚要用的刺绣被面上的两只鸳鸯,她方才苦练过一阵子技艺。可如今,不过是昨日老太太暗示了一句,傅斯乔的手帕似乎旧了些,她回屋后便乖巧地绣了起来。
他根本不需要一方新的手帕,她也完全没有想过要讨好他,阮静筠这样做,只是因为她真的变得「听话」了而已。
可,她为什么要做个「听话」的人呢?
傅斯乔完全不想知道,偏他生了一对聪敏的好耳朵,年宴时,隔着好几个位置还能听见了阮静筠的二婶同她闲聊时说起,同城林家的某位大小姐,一把年纪还赖在家里做老姑娘,不管爷娘怎么宠爱,却依旧难免要处处看旁人脸色,实在不好过得很。
“总之,肯定不如咱们家的七小姐幸运。”
二婶娘如此下着结论。
想及此,心里便已堵得慌,再看她埋头刺绣,傅斯乔更觉碍眼非常,刚要抬手阻止阮静筠的动作,她却恰好因被扎了一下指尖而自己停了下来。
七小姐从来娇气,如果有他在面前,那就更是如此了。可原先磕碰一下皆要红眼眶的人,此刻都已经见了血,却仍是一声不吭,自己随意处理了作罢。
很显然,阮静筠已经为自己想好了未来的去处,所以早早便学着适应了起来。
一时百般情绪凝在心头,好多话挤在嗓间争先恐后,可到最后傅斯乔只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掌中的东西抽了出来,放在桌边,人也蹲在她的绣墩旁,仰头直视着她的双眸,问:
“除了这方手帕,你难道就没什么别的同我讲?”
阮静筠偏头想了想,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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