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_作者:拾一(98)

2024-12-07

  她努力抓住一些,塞进耳朵里,又费尽全力将那些词组合在一起,妄图去理解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魂魄好像是没有脑子的,她压根理不清楚,甚至愈着急,愈混乱。

  于是,傅斯乔难得的剖白心迹,到了阮静筠这里,便成了含着「挑衅」的只言片语。

  似乎是因为太过憋屈,她的灵魂忽然凭空生出了许多重量,随即从高高的空中,快速沉落了下去。

  在极速坠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的倏忽时间里,阮静筠一直在气呼呼地想着:

  “傅斯乔,明明是你抛弃我在先,不每日祈祷我若变成恶鬼,别去缠着你就算了,竟然还想让我「哭着求你」!简直是……太混蛋!”

  所以,在好不容易重新跌落入躯壳里后,她一刻都等不及,当即转动着发僵的脖子,偏头看向傅斯乔,想要立刻张口与他理论。可惜,上下嘴唇却黏在了一起,扯开时拉起一片轻微而细碎的疼痛。甚至就连嗓间也是干涩的。

  于是,第一声的呵责被迫失音,顷刻间就碎成了一个小小的咕噜,好似在提醒他快瞧过来似的。

  傅斯乔闻声果然望了过来,甚至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她盯得不耐烦了,他才总算确认,她确实是在与他说话。于是,像是怕惊扰什么,很轻很轻地,他唤道:

  “小筠。”

  阮静眨了眨眼睛,又将视线瞥开了。傅斯乔便以为方才又只是一场自己的妄念,心中不由失落。但,他却又在几秒后听见她喑哑着嗓子,含糊地低语:

  “我才不需要你来……”

  一个微弱的停顿,她的声音里裹着半分不解,道:

  “……「成全」?”

  傅斯乔再次捉着她的目光望向她,许久凝眸又凝眸,片刻发愣再发愣,终是带着不确定,又喃着问了一声:

  “小筠?”

  “什么事呀?”

  她的语气并不好,甚至还敛着眉间,朝他瞪了回来的。

  可如此生动的阮静筠,傅斯乔忆着,看着,眼底忽而有什么东西,在黄昏的最后有一抹微明中,漾着天光,一瞬潋滟。

  也就是从这个秋意欲浓的日子开始,虽时不时会有所反复,虽性情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阮静筠彻底跌入混沌的时间,终是越来越短。

  第二年的初春,在风和日渐暖,樱花盈满枝头的时候,傅斯乔打定主意,要带阮静筠离开临城,离开这个困了她近二十年的小院子。

  其实早在隆冬时分,他就曾因一封电报匆匆赶回过上海,也终于拿到了苦寻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关键证据」,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枪。此物涉及阮静筠母亲被害前的某个与案情无关,却成了阮维元心中多年来一直无法化开的结的微小真相。

  傅斯乔十分确信,有了这件东西,他一定能够说服阮伯父,使他放下纠缠了他半生的忡忡忧心,答应放静筠自由。而事实,与他以为的相差无几。

  原本口口冷厉拒绝的阮三爷在看到这把手枪的一刹那,僵立原地,又失神许久。半晌,他将桌上的东西纳入掌中,背过头去的同时,眼泪已滑落了下来。

  “我会保护她的。”

  傅斯乔珍重地许诺。

  阮三爷抬手擦去面上的泪痕,却仍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回说:

  “你怎么保护得了她?危险在哪里,谁都无法提前判断。也许只是一个十数秒的闪神,你我此生,便再也见不到阿筠了。”

  “伯父,静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况且这些年,又被您督促着学了许多防身与自救的办法。”

  傅斯乔强调道:

  “她很警觉,也足够聪明,待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即便没有我,小筠也一定会护好自己。”

  “阿筠聪明吗?”

  阮维元摇头,叹息道:

  “必是因为你那会儿年龄太小,记不清她娘亲了。那才是整个临城里闻名的聪明,可是结果呢?”

  话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缓了缓才继续道:

  “偏阿筠最像她的地方,不是脑筋灵活,而是太过「天真」。”

  傅斯乔一瞬便体会到了,阮三爷口中的「天真」是什么。

  此前的十九年,虽然阮静筠被关在大宅的时间很多,但她自小热爱读书,每日坚持阅报,渴望了解外面的一切新变化,最爱与家中仆人以及一切她能接触到的来自不同行业的访客聊天。

  八九岁时,偶尔听新来的打扫女仆讲起看病买药实在太贵,穷人生病只能硬挺过去,或者去庙里求神拜佛、吃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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