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放到你的头发上轻轻摸着,说:“你在阿姨家里再住一天好吗?我已经和你妈妈商量过了。你在这里也可以好好休息。”
你真想说你愿意以后都留在这里,以后都不回到那个比起家更像牢笼的地方。
但你只是点点头,就在你点头的瞬间,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平静的在田阿姨家里养着伤,随着身体的好转,你还会站在窗前给外面的盆栽浇水。阿姨说的是再住一天,可是直到三天后你几乎完全好了,她也还没有主动提出让你回家。而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你就更不可能主动提出了。
直到第四天晚上,阿姨回来后脸色严肃。她让你坐下,然后对你说:“望生,你的爸爸好像走了。我今天去找你妈妈,她说你爸前天晚上出门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来的这些天给你妈妈的钱,他好像也把一部分带走了。”
他走了?你年幼的脑袋还有些疑惑,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喜悦。
十二年里,他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的跟着你和妈妈。现在这个影子居然自己消散了?你感到有些不可置信。阿姨适时地站起来,提出回家一趟,顺便看看你的妈妈。
回家的路上,你因为田阿姨带给你的消息而觉得脚步轻盈。你想快点回到家确认田阿姨说的话,也害怕那个人依然会在家里。
你们走过桥边,走过阿姨背着你来的那条路,不久后,你终于看到了那盏和阿姨家里相似的黄灯。四方边框围着的黄色室内,你的母亲正守在门口,等她终于看见了你,她迫不及待地把你紧紧抱着怀里。
你们相拥着一起哭着,哭得要颤抖。显然,你的母亲好像和你一样,对父亲的离开感到欣喜万分。因为那意味着你和你的母亲终于再次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不需要时时提防自己会被身后的人插一刀。
在你和母亲终于停下哭泣之后,平静下来的你走到平时你父亲睡觉的房间。已经空空落落的床仿佛暗示着你母亲已经确定他不会再回来。
回头,母亲和田阿姨正在客厅里聊着天。
晚上,母亲就告诉你阿姨过段时间就会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了。
这一晚,所有的好事好像一起发生了。十二年里,几乎毫无希望的生活突然被一双大手强行扭转了方向。
“妈,我们会好的是吗?”你躺在床上,看着就躺在你身边的母亲问道。
她的神色有些哀伤,搭在你身上的手有些发抖,她又将你搂在怀里,你听到她轻声“嗯。”了一声。
会好的。你自己对自己讲。
然后你看着阿姨搬到了家里,看到母亲和阿姨久违地将整个家全部清理了一遍。你的母亲和阿姨,一人拿着一个小刷子,像是清洁着自己人生中最什么晦涩难忍的污垢一般。
终于,那一扇一扇紧闭的窗都开了,阳光终于永久地照在了这个小小的房子里。
在你的母亲和阿姨孜孜不倦的努力下,你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充满方向。就像是船终于有了舵手,指南针也牢牢地找到了方位。
她们整理了衣柜和床铺,将你父亲用过的大部分东西都全部清洗干净。那些曾经充满酒味的被铺被最大限度的清洗后晾在院子里。
所有曾经被酒瓶占满的角落现在都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厨房里那些油渍都被重新粉刷。
还有那张你父亲抱着你的照片,终于被你母亲取了下来收在箱子里。原本挂着照片的墙面忽然空出一道雪白的痕迹。
起初你看到那片痕迹就像是被提醒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样,后来阿姨将你在学校拿到的奖状贴到了那个位置上,于是那道空白就这样被覆盖了,好像不曾存在过那样。
房子收拾出来后,你和母亲睡在本来父亲睡的房间,阿姨睡你原来睡的小房间。
那段时间恰巧是初夏,开着的木窗外透进来一阵一阵凉风。你看着背对着你睡觉的母亲,那是那么多年以来你在长大后第一次那么贴近你的母亲。
她舒缓的,有节奏的呼吸提醒着你她已经睡着了。所有你也不敢直接把手贴到她的背上,你害怕惊醒她。你闭上眼,那次脚踝崴了以后,阿姨将你背在身上那股温暖像气味一样笼罩住你现在躺在竹席上的身体。
你的嘴角缓缓泛起微笑。
以后你就可以和阿姨,和母亲一起好好生活了。你生命中最大的威胁就这样消失了,你开始畅想未来。
在你有限的想象力中,所谓的未来也不过是你、你的母亲还有阿姨。你们三个人围坐在客厅的小桌上,吃着团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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