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坐你对面的年轻警察打断了你。
“苏望生。”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公司的?”
“有一次路过,被她们的工作人员拦下来了,后来面试过了就开始工作了。”
“你干了多久?被骗走的有多少钱。”
“半年多一点,被骗了两千多。”你低着头说。
实际上你被骗的钱和隔壁胖子不一样,他是被公司骗了,你是被男人骗了。
不过现在看来都没什么区别了。
“这边写一下你的名字,居住地址和联络方式。如果后期我们抓到人,她们有财产返还的话我们通知你。”警察递过来一张表格,表格的一半已经被密密麻麻填满了。
你在填表的空隙间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有“金额”一栏,居然有一万这样的数字,你的内心又开始沉痛起来。
在那个年代,特别是成长在县城远离市区的人,都甚至还没有自己的银行账户。人们发工资是到银行里取一大笔现金,工人领取工资也是排着队去签名。
公司的消失,会计的消失就意味着完全的无影无踪。
“你也算好的了,他们年纪大的,都是几万几万的没了。你还年轻,好好赚钱没什么的。”对面的警察小哥可能看你太惨了,出言想要安慰你。
“能追回来吗?”你还是忍不住问。
小哥放下笔,往椅背一靠:“其实不仅仅是你们,这一年都挺多了。隔壁市也有,我们只能尽量追。”
那就是追不回来了。
你后面还有人,警察拿走那份表格和笔以后,下一个人迫不及待的把你挤走了。
你背着书包,站在派出所门口有些徘徊,天已经很黑了,你一时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三天下来,该饿的,该渴的都有了,你在脑袋里算了一下,大半年的你的工资发了两千多块钱,算上你最后头脑发热给陈昊天的一千两百块,实际上你赚了八百多块钱。
比起里面拖家带口的,一人赔进去三四千甚至上万块的,你也不算太亏。
忽然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拎着酒瓶咣当一声砸到地上,碎片四溅。
你认得她,她住在二楼的宿舍,你听到她大喊:“陈昊天你个垃圾!骗女人钱不得好死!”
一些曾经存在过你心里的猜测终于像酒瓶一样稳稳的砸到了地上,酒瓶子一个一个破碎的声音在你耳后响起,你踩着自己的尊严一步步走远,终于在周围都没有人的地方你蹲下来开始大哭,你扯着自己的头发,踢着脚下的空气。
直到你完全没有力气,只能呆呆看着天空。
如果这时候能有辆车开过来,把我压死就好了,你心想。
骗子骗完钱以后心安理得的走了,被骗的人反而要死要活,陈昊天那张含情脉脉的脸又窜到你的脑袋里,你的手指反扣着地面,将泥土都陷进自己的指甲里。
“咔嚓。”一声,不远处响起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你警惕的坐起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站在离你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那个身影高大,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对着你的方向,这反而让你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左右,你决定要脱离这个危险的境地,于是你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影,慢慢手脚并用的把自己撑起来。人影似乎仍旧一动不动,你不敢把自己的后背转向人影的那边,你怕就在你眨眼的瞬间,人影就会向你冲过来。
就在你慢慢后退的过程中,那边的人影也动了一动,缓缓离开了。
你不敢松懈,趁着这个机会你跑回了派出所的方向,看到派出所依然亮着的灯泡,你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心。
活着不过是一种本能罢了。
惊魂未定的你跟上从派出所刚刚离开的两个人,前面再走一小段路你就看到了公交车站。泛黄的灯泡照着路,直到远处终于驶来一辆公交车,终于在午夜十二点前你回到了许久未见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几盏还亮着的灯,你蹑手蹑脚地走过别人家门口,在月色中将钥匙对准锁眼,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门开了,一股你熟悉又厌恶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次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把书包扔在地上,裹紧了自己的衣服蜷缩在客厅那张陈旧得发出腐朽味道的沙发上。
你觉得自己就像很多年前横躺在这个客厅上的绿色酒瓶,在这个窄小的客厅里滚来滚去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到最后也不过是在一个方形里等着蒙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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