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何时,无论你成功或者失败,阿姨永远以你为荣。
”
两张信纸上的字字迹不太一样,看着是分两次写的,特别是最后几行,歪歪扭扭的。信的最后,还有小小一行地址,在湛江。
你看着白坛子又忍不住哭了,小房间里是你捂着嘴发出的呜呜声。
原来当初母亲没有找一个地方把阿姨的骨灰埋起来是有意义的。
原来你未来会经历的磨难和不顺都在阿姨和母亲的预期之中,她们似乎已经猜想到自己没有办法陪你走过这些磨难,所以提前铺好了一条退路。
这条退路算不上十全十美,却耗尽了两个女人的心血。
你哭得开始抽气,房间里的灰尘被扬起,你咳嗽起来。你在朦胧月光下看着那张空空如也的小床,躺在床上咳嗽的阿姨那病弱的身影伴着你缺氧而产生的头痛若隐若现。
原来这是阿姨为自己选择的归路啊,她从来不是什么天降神兵,她是苦心孤诣要用自己最后一段生命,为你的未来种下希望的种子。
哪怕最后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也与她无关,她也无怨无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私的人?你忍不住问自己。
瘫倒在地上太久了,越哭越没有力气,你几乎要整个人躺下来。为了站起来,你手脚并用要把自己支撑起来,脚用力踩着床边的位置,才发现好像整张床连着地下的边缘都是硬邦邦的。
眼泪擦干,你按下这间小房子里唯一的灯泡开关,墙上的黄灯在闪烁了好一阵子以后终于亮了。
你对放在这里的这张床上次还有印象时,已经是你12岁的时候,这应该是一张铁架床,上面铺了两层被单,下面再塞纸盒子也不会是这样坚硬的感觉。
你踢了踢铺在床上,从床上直接垂到了地面的床垫,说是床垫,其实是两张厚厚的棉被。你记得那是一开始阿姨生病以后,为了让阿姨能睡得舒服一点,才往上垫了两张旧棉被,你那时候还小,这种事情母亲不让你动手。
疑惑像一只小蜘蛛一样,顺着地面慢慢爬上你的脚踝,再爬上你的小腿,引起你皮肤上一点点鸡皮疙瘩。
阿姨去世以后你也曾经睡在这张床上,只是睡的时间不久,夏天小房间里闷热,你都会回到大房间去。你也就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奇怪之处。
你用手掀起一张棉被,这是阿姨最后在家里待过的地方,你不愿意将这里弄得太乱。于是你叠好了第一张被子,才开始掀起第二张。
第二张被子掀起来的一瞬间,你就开始注意到不对劲了,原本下面是空的铁架床,现在变成了一个实心的长方体。除了面向墙的两边,剩下的两面都用木板堵住了,而棉被下也是一块木板。
如果说这些木板围住的东西让你想起了什么,那只能是棺材。
漆黑一片的午夜里,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个满盛着灰尘的家里,你的手有点抖,草草将那张棉被卷成一团放在外面的沙发上后顺势坐下了。
小房间的门框出一个暗黄色的长方形,长方形的右下角是阿姨的白坛子。
你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因为死亡将你引向田阿姨,那是温暖强大的存在。
可是如果死亡和你的父亲相连,那将是可怕的,你宁愿在这个世界里颠沛流离也不要和你的父亲再产生任何关系。
而这个形似棺材的床,莫名将你的思绪带到了你父亲身上。
这些年你几乎没有想起过他,除了母亲那时精神迷离时会突然向你提起他,你巴不得忘掉这个人曾经存在过你的生命里。
可是,现在在这个只剩下灰尘的家里,你在饥饿之下变得异常清醒。
你父亲的出走在现在的你想来的确莫名其妙,虽然他的确有可能在那个时间拿走一笔钱,重新开始他的生活。可是你仍然没有办法挥走那一丝奇怪的气息,冥冥中,你总觉得房间里的异常和他相关。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了你,你站起来走到那张铁架床前,推了推垫在棉被下的那块木板。
手指靠着墙边拐弯用力,你的手指伸进了木板下方的空隙。
双手用力往上一抬,灯光下你了深灰色的混凝土就在木板的下方,不是一点点混凝土,而是铺面了整张床,完全代替了以前黑色的床架,唯一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床的,就只有靠着墙的黑色铁架床头。
这个家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灰色混凝土,你搜索遍自己全部的记忆,也想不起来这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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