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离你到家还有两千四百八十步,这是自你在小卖部工作12点才一步步走回家后数着自己的步子数出来的。
那条路一直走下去,两旁都是拉上铁栅的店铺。
经过两个小路口后是一个公交车站,过了十二点以后那盏黄灯也慢慢熄灭了。
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面前只有月亮细碎的光投在地面若隐若现,迈向不得不踏上的归途。
你想起自己在田阿姨的家里初到的那几天,你在恍惚中度过。
打开水龙头时里面流出的是锈迹斑斑的水,燃气灶已经打不着火,明明是关着窗的阳台里早就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枯叶。
这里和千里之外的家不一样,这里的墙是白的,家具虽然旧你却依稀能看出质量是很好的。
厨房的柜子里摆着好几套餐具,碗碟都是用瓷的。
茶几上用针织布盖着一套茶具,茶几的抽屉里还放了一饼一饼的茶饼。
那是你在明月工作时曾在经理房里看到的物品,白绘云从来不让你们碰到这些物品,你用猜的也知道那绝对不是普通人日常能使用的东西。
田阿姨似乎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十分惬意的时光,你想起阿姨带到你家的那一大摞现金。她似乎很有钱。
一种疑惑又升起来,如果她那么富有,生活得又幸福,她怎么会一个人死在孤独的异乡呢。
你带着这份疑惑清理了整间屋子,行动是驱散焦虑的唯一良药。
事实上就如你在楼下看到那样,田阿姨所住的房子决不是你家那样国企统一分发给工人的宿舍。这里每户都有单独的厕所,还配了一个阳台。当你清理好整间屋子后,这里的干净和雅致才全部浮现在你眼前。
那是雕花立柱的阳台,窗门由涂了朱红色漆的圆形木条组成。家具大都是木做的,没有涂漆的木散发着朴素的美感。房门挂着玻璃穿了长串的珠帘,每到下午夕阳投射进来都在房门对面的白墙上映出五彩的光。
你记起在衣柜里看到的浅紫色上衣,你好像都能看见阿姨穿着那件衣服拿着瓷杯坐在木椅上悠闲自在的喝茶。
那一刻你心底有了一丝自豪感,起码你终于将田阿姨带回了她自己的家。
落叶归根,你觉得阿姨也会感到高兴的。
这里无论如何都比那肮脏的小屋好,无论有没有苏军的尸体埋在那里,都毫不影响那里的污秽。
你对苏军的死亡有时会变成恨意,他埋在那里,死在那里彻底带走了你对小屋仅剩的一点美好幻想。
那里曾经是你和母亲、阿姨短暂幸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你再也不能回去了。
如果能和母亲一起来这里住就好了,就这么想的一瞬间,你的太阳穴一阵疼痛。再睁开眼时,面前的白墙变灰了,珠帘五彩缤纷的光影也变得刺眼,你只想找个黑色的洞穴钻进去。
这是你在来到湛江后才发生的事情,你的心情可以由瞬间从平凡变得无比低落。和煦的阳光一下子变得刺眼,再温暖的床铺也不如坚硬冰凉的地面来得可靠。
这种低落的情绪在今晚延续得如此之长,你躺在床上久久也无法入睡。
于是你坐起来盯着整间房间,衣柜上有两个行李箱,房间的右边角落是一个带镜子的梳妆台,门口入口处是一个带玻璃拉门的书柜。
为了摆脱你脑袋中的低落,你将衣柜上的行李箱搬到了地上,拉链嘶嘶声后拉开了。里面是一些衣服和好几个铁罐月饼盒。
橙色和深蓝色的月饼盒上都有了斑斑锈迹,显示出它们都有些年月了。
你用尽力气,才将那个深蓝色的月饼盒盖子慢慢掰开,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张发黄的纸,你小心翼翼的把那张叠了好多层的纸缓缓张开后才发现那是一张结婚证。
“姓名章裕和性别男年龄30岁,姓名田慧生性别女年龄22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和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一九七七年陆月十五日”
结婚证的下方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红底,显然是一张结婚合照。
年轻的田阿姨脸色凝重,一个男人站在她身旁。
你用手搓了搓照片男人上的脸,因为那男人的脸怎么看你都觉得十分奇怪。他的眼睛似乎只有眼白,一边嘴角不自然的往上斜着,连肩膀也略显歪斜。
低落的情绪果然被你赶出身体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疑惑。
田阿姨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并没有嫁给一个正常的男人,而是嫁给了一个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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