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阿姨凝重的神色仍在,她的表情比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冷静多了。
压在结婚证和照片底下的是房屋所有权证,你还没怎么见过这样的证书,只是打开略翻了翻,看到证件上写着现在你所在的房屋地址你也明白,这代表着这间房子是属于田阿姨和她的丈夫所有。
最后你拿起罐子,隐约听到一点金属碰撞的响声,才在月饼盒的角落发现了两枚戒指。戒指的颜色已然发黑,那不是铁锈的黑,而是银被氧化以后的灰色,像是灰烬的颜色,焦黑里闪着一点猩红。
深蓝色的月饼盒里就装了这么点东西,你有点迫不及待要打开那个橙色的月饼盒。
橙色月饼盒似乎比蓝色月饼盒更轻,铁盖子盖得十分紧,你把指甲都磕疼了,盖子才微微起来一条缝隙。
正方形的盖子这一角终于起来了,对面那一角又陷了下去。
这盒子似乎不想让你打开,它打定了主意要帮不在的主人保守秘密。
可是阿姨已经去世了,她没办法告诉你自己的故事了,可你太想知道了。
这份执拗终于打开了盒子,盖子下只见到白色的,黄色的,甚至是浅绿色的纸,厚厚的叠在一起。一张盖着一张,在盒子打开以后,重重被压在盖子里的纸终于飘了出来。
“
慧生,第一次给你写,谢谢你教我还鼓励我。我已怀孕,孩子将在来年六月出生。为记念我们之间的友谊,我希望给孩子起一个带生字的名字,希望得到你的祝福。盼来年与你见面。——惠
”
信件落款没有时间,但看着孩子即将出生,而你又是母亲唯一一个孩子,你能猜到这是许多年前母亲写给阿姨的信件。
写信的纸张不小,母亲的字歪歪扭扭,你摸着那些许久没有见过的字,像是你的母亲在抚摸自己怀孕的肚子。
“
慧生,听你说你的现状,我替你不值,劝你再想想。苏军条件一般,但庆幸有工作,虽然不是绝好,起码家里一应体力活都能干。章如果就像你说,你下半生可怎么过。结婚是女人的终身大事,你要想好。
”
那时应该还是你的母亲刚刚与你父亲结婚的时候,看来他们最初结婚时,也有过平常夫妻应该有的样子。
在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你读这封信时脸上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像站在未来看自己的母亲当初的选择,没有人能意识到最终会是这个结果。
信纸似乎是按照时间收纳的,你跳过下面几张,抽出一张绿色的纸张,打开一看这已经不是信纸了,是一张印刷广告的反面。
印刷广告上还能模糊看到写着“参荣酒”的字样,并没有写着太多字的广告纸上隐隐有1981年的年份,那时你应该是三岁了。
“
慧,最近经济不好,章家给你的钱还够不够?军的薪水照旧,可他给我和望生用的钱越来越少。晚上偶尔也不回家过夜,我有时真想带望生回家,可哪有出嫁女带着孩子回家的道理。这样想,章不能生,对你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
大约是这一年,裂缝已经开始产生了。
也是从这封信后开始,大部分的信都并不写在信纸上。上面的落款也时有时无。
“
慧,许久不见。望生已经学会说话了,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里总算有些寄托。有时想回家看看我妈,只是最近手上钱实在太少了,又要带上望生所以总不成行。真想你啊,小时候我们两坐在屋里,用被子撑起个窝窝,当成我们结婚后的家。不知道原来结婚是这样的,还不如我们两努力赚钱,去住姑婆屋好了。
”
你的母亲这时的话语也从一开始的教导变成遗憾,看得出来她虽然因为你成长而欣慰,终究这婚姻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只有她一个人苦苦支撑。
少女时的幻想遭到了现实的沉痛打击。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也不过是一种麻木罢了。
一种丈夫眼里永远看不到自己,一种渴望爱却永远得不到反馈,如同钝刀子割肉般的伤害。
直到你翻开了那张写在你的作业本用的纸上的信。
你的记忆十分清楚,一年级开学以后,你得到了三本学校发给你的练习簿。
那些本子并不精美,纸质也不算好,常常透着一股暗沉的味道。但是你相当珍惜,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你,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你这东西是属于你的。
那些对你意义重大的本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承载了母亲绝望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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