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月圆杭柳梅_作者:夏日眠(17)

2024-12-07

  杭柳梅今天有点不得劲。

  这款染发剂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蛰得她头皮发痒,早上刚吹好的造型再多挠两次可就塌了。胃里也不舒服,全怪自己贪方便将就着用昨晚剩的包子稀饭作早餐。

  她太久没到人前露脸了,真是有点紧张——虽然这辈子就没怎么露过。她昨晚在床上烙饼翻到三点才睡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吵到孙子小麦。

  杭柳梅看向台下第一排坐着的麦序。

  他已经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三兔共耳”印花短袖,这是之前陪杭柳梅参加活动买的敦煌周边。

  “这小子就是不听春捂秋冻,”杭柳梅心里念叨,“算了,反正今年暖春。”

  主持人的开场白还没念完。杭柳梅继续走神:“小麦这大名我起得真好,四月生的孩子,麦序麦序,未完待续。”

  春夏生的小麦已经十九岁半了,按照老一辈算虚岁就是二十一,但杭柳梅在这个问题上很是一板一眼,因为她还没准备好进入七十岁,所以她六十九,小麦十九,这事得实事求是。

  自从青春期以来,小麦就像要把天戳个窟窿一样自顾自地长个子,也许营养全用来抽条了,他从来也没胖过。直到进了大学都还偷偷摸摸地往上又冒了两公分。

  小麦在娘胎里给自己挑到了和母亲一样漂亮的眼睛和鼻子,眼角微微向上,双眼皮呈扇形,鼻梁上一颗痣是点睛之笔。嘴巴不是一般男生的薄唇,而是有点嘟嘟的。

  遮住上半张脸来看倒像个女孩子。丰润的嘴搭配方下巴,英俊之余显得还有点多情,但眼神太憨直,怕是不大会花心,反而很容易被人骗。

  “小时候是个白净面皮,什么时候变这么黑了?”杭柳梅这才注意到小麦疯玩了一个假期晒出来的成果,“长手长脚,长脖子长身子,就那么直楞楞地卡在折叠座位上,简直像一只竹节虫!”

  她得出这个结论,就把自己逗笑了,主持人将这视为自己的赞词获得了她的认可,再次让大家热烈鼓掌。

  阳间的人气儿确实是杭柳梅目前急需的。

  前年老伴老姜去世,从确诊癌症到撒手人寰就几个月功夫。杭柳梅和他算是神仙眷侣,相识相恋相知在敦煌,几十年吵架次数不超过两只手,其中有的放在别家最多算是拌嘴。越是这样,越难走出来。幸好杭柳梅描描菩萨听听佛经,想逃避悲伤也能有个去处。只要一想他,她就开始画画,想通了四大皆空,日子就还能过下去。

  事情就出在半年前。

  杭柳梅和老姜当初在敦煌的时候条件不好,生下儿子姜云逸后因劳累流产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能怀上孕。就这么个独生子,她们希望他闲云野鹤,受这几百窟的壁画熏陶,多少也能像贾宝玉有点灵性慧根。

  没想到这小子是鲁智深转世、美猴王投胎,调皮捣蛋没消停过一天。他打小就不是个念书的料,空长一身派头。长大以后劲头一半用来钻研汽车,一半用来和媳妇麦穗恋爱。即便步入中年,也比儿子小麦更让人操心。

  姜云逸加入了本市的一只摩托车队,没事就聚在一起翻山飙车。其中有个叫宋疆的老头,外号“及时雨”,哪个队友有点什么事他都冲在前面,和姜云逸很能玩到一块去,一问才知道他只比杭柳梅小十岁。

  姜云逸回家用他教育杭柳梅,妈你没事也多出去运动,太极网球什么的都行,重在享受人生锻炼体格。人老宋没比你小多少,成天天南海北地逛,我们上周还一起进峪爬山,人家今天已经在泰国玩潜水了。

  也许是想借这位“及时雨”的生命力感染一下母亲,姜云逸把宋疆请到家里做客。谁知丧偶多年的宋疆有自己的打算,他对杭柳梅一见倾心,从那以后就开始了为期六个月的追求。

  说是追求,其实就是吃饭、散步、聊天。宋疆是有兴趣把年轻人的喝咖啡看电影都安排上的,但杭柳梅疾言厉色拒绝,她把两人的结交牢牢钉在朋友的尺度内。那就先从朋友做起,宋疆毫不介意。

  第一次是宋疆以请教艺术问题为由把杭柳梅约出来吃午餐。一大早先爬山,赶午饭点回到秦岭山脚下的湖景餐厅。宋疆租了一只小船,粗声粗气地和商家商量了半天,最后获准把饭桌搬到船上去,他划她吃。

  对着湖光山色,宋疆大讲自己走南闯北见识的奇闻异事:穿林海,过雪原;海钓遇鲸鱼,草原降烈马;深山见黄鼠狼拜月,古刹听高人说法之类。

  杭柳梅像是冬眠的动物苏醒,对着春花秋月不知所措。外面的人在狂欢,而她在壳里不知魏晋,无论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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