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月圆杭柳梅_作者:夏日眠(18)

2024-12-07

  第二次杭柳梅执意请回去。宋疆说要是这样的话就代表杭柳梅没看上自己,杭柳梅说本来就没相看他,不吃就算了,宋疆装作勉为其难答应。

  这次订的是一间空中餐厅,她们在大楼顶层延伸出去的阳台上吃饭,脚底的玻璃之下是霓虹色的车水马龙。宋疆不讲辽阔天地了,转而向杭柳梅请教家事,大女儿一把年纪不结婚,二女儿生完孩子就家里蹲云云。

  还是你这儿子好,也能和我玩到一起去,我这辈子就遗憾没个儿子,他说。

  你把我儿子当儿子?我儿子可是把你当兄弟,她想。

  这顿饭吃出了点醉翁之意,杭柳梅及时喊停。回家之后有些惋惜,是个有意思的人,但怎么总想拐到找老伴上去。她在前一段婚姻里很幸福,不代表她后半生非得耗着个老头去当保姆。

  第三次破冰还是宋疆主动的,他说自己要走川藏线,这次结束也许就不回本地了,要去二女儿家帮忙带外孙,想和杭柳梅吃顿饯别饭。

  赴宴前杭柳梅对着镜子系丝巾,右眼皮一直在跳,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跳灾”和“跳财”,哪个是哪个。

  晚餐定的葡国餐厅就在杭柳梅家路口,开了十几年,一家子都吃腻了,但宋疆说这里有本地最好吃的焗蜗牛,唯独这道菜杭柳梅从来没点过。

  夜幕时分,餐厅灭了大灯,给每桌都点上蜡烛,七彩的马赛克玻璃烛台上,火苗一跳一跳的,杭柳梅的右眼皮也一跳一跳的。

  宋疆从餐厅播放的萨克斯音乐说到自己年轻时外派出国,从当地人手里拿到猎枪的故事。见杭柳梅听得意兴阑珊,他直接跳到最惊险的部分。

  “那玩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把它这么着抱在怀里,枪口朝天,就那么一下——”他越说越激动,上手比划起来,却突然卡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珠子瞪得像要蹦出来似的,两只手还维持着刚刚模仿抱枪的姿势,死死扣在自己身上,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杭柳梅大骇,不知他是中风还是中邪,慌乱之下一把将毛巾塞在他嘴里怕他咬到舌头,跪地掐他人中,甚至尝试扶他起来。餐厅又昏暗又安静,此番动静引来一群人,杭柳梅只觉得周围又热又嘈杂,头上沁出了汗,胸口也闷得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不知最后是谁打了急救电话,可是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没了,医生说是肺动脉栓塞。就这么简单,刚还生龙活虎的人就没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杭柳梅在医院等候区的冷板凳上想起来了。

  这一次画画也救不了她。常说“人死如灯灭”,她算是看明白了,有的如灯灭,有的如日落,有的如倾盆大雨、电闪雷鸣。老天爷哪管那么多,就那么一下子,一句多余的话都来不及留下。

  一群人勾肩搭背拥在一起,跟着轰鸣的贝斯和架子鼓弯腰直起疯狂摇摆,估计一夜就能练出腹肌。 也不知道杭柳梅的心肝肺肾是否康健,不然就算腿脚能行,那种分贝的音乐也能把什么支架都震散了,就怕杭柳梅往前一磕就栽下去再起不来了。

  杭柳梅俨然已经把蒲芝荷拉拢为瞒着孙子出去玩的亲密队友,从卧室里抱出一纸箱宝贝给她展示:“你看我给咱们准备的东西,扑克牌、荧光棒、夜光手表、骰子,啊,还有这个!”

  杭柳梅拿出一只吸管眼镜戴上,手上捏着段长长的管子,找来水杯插进去,给蒲芝荷演示:“来,咱们看看这样能不能喝到嘴里,我的肺活量应该还行。”

  她的坐姿还是那么优雅,一手扶着杯子一手捏着吸管。但面部表情因为努力吸水而有些失控,眼睛鼻子嘴一起用力,神情越来越凶狠,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眼看再差一点水就能绕到嘴里,杭柳梅“哈”地一下断了口气,脸也涨得通红:“不行了不行了,这条买长了,你等我找一下还有一个短的。”

  蒲芝荷不忍心看她再来一次,手上暗暗使力把她摁回座位:“杭奶奶,先不找了,休息休息。”

  她用一只手抚着杭柳梅后背为她顺气,另一只手把东西放回箱子:“咱们是去听音乐,不是执行任务。”

  “我知道,但我怕我融入不进去。刷手机看别人去音乐节都激动得哭呀笑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杭柳梅把吸管从杯子里拿出来,仰头灌了一口水,扭过身子对蒲芝荷说,“别看我现在老了,其实我们当年在那戈壁滩上也开过晚会,生着篝火载歌载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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