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月圆杭柳梅_作者:夏日眠(21)

2024-12-07

  门里铺就齐整的石板地面,四大天王的石像伫立殿前,整座寺庙只剩牡丹园里的花还没开好。杭柳梅撑着阳伞探身看白色的木绣球感叹:“有个成语说得好啊,白云苍狗,这地方和我当年来画画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一样。”

  “是吗?”

  “真的,这里当年可破败了。都知道是鸠摩罗什的译经场,三论宗的祖庭,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没人打理,再亮的招牌也落灰啊。”

  杭柳梅带着蒲芝荷走到弥勒佛的背后,只见一尊金身韦陀菩萨合掌而立。

  “诶,这尊韦陀还在这儿。芝荷你看,这里的韦陀菩萨的金刚杵是平端在手臂上的,那意思就是云游到这里的外来僧人可以免费食宿一天。如果金刚杵朝天就是三天,如果朝地就是不招待食宿。这还是我们当年来这里的时候,庙里的师傅告诉我们的。”

  “走吧,去亭子那边坐坐,人老了,随便走两步就腿酸。“杭柳梅坐下,边捶着腿边问:“咱们都进来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也没见到其他人?没走错地方吧?”

  “来都来了,先好好逛逛。肯定没走错地方。”蒲芝荷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杭柳梅其实想说不然回家休息吧,但还是双手撑着腿又站起来,跟随蒲芝荷穿过台基之上的大雄宝殿,走进后面的大悲殿。

  一走到这里,杭柳梅认出这就是当年她们创作壁画的原址,香炉里青色烟雾的遮掩使得殿内更加昏暗模糊,只能看到金黄色的绸布微微晃动,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在这里工作的日子,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进去。

  “没想到这里被保存了下来,不知道里面还一样吗?”杭柳梅也不知道在问谁。

  蒲芝荷在旁边小声撺掇:“难得回来一趟,进去看看吧。”

  佛像是新的,四周的壁画是旧的。九位飞天形容各异,手持琵琶、长笛、箜篌、鼓、笙和莲花,身型飘逸,位于壁画最上方。

  目光下移,祥云团布,佛陀结跏趺坐,观音、大势立于左右,或手提净瓶或手作法印,皆佩戴项圈、臂钏、手环,金玉宝瓒不可胜数。

  云、花、叶环绕,分别是青白、土红和石绿,红浓绿意,再加上沥粉堆金的处理,整个画面庄严肃穆。

  “杭老师,熟悉吗?”蒲芝荷从帆布袋里拿出折叠椅撑开坐下,再拿出画板打开描起了线稿。

  自己画的怎么会不熟悉。杭柳梅这才明白她玩的什么把戏,绕着壁画边走边看,百感交集。

  说来也奇怪,三十年了,画完之后居然甚少再来回顾。这些年过去,这里保存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转了一圈回到原点,蒲芝荷邀请她一并坐下。

  “工作的时候绝不偷懒,放假的时候绝不工作。这是我从十九岁上班起给自己立下的规矩。”杭柳梅接过折叠椅,端在手里皱起了眉头,“我虽然退休了,但原则还没退休。你画吧,我可不画,我要去门边儿晒太阳。”

  说完她就靠在殿外的栏杆边坐下,头靠着石栏,伸直腿,在地上留下一道轮廓分明的影子。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殿内弯腰驼背,不停抬头低头的蒲芝荷。她已经被静谧的阴暗吞没,像萦绕在佛像边一缕不愿消散的白烟。

  杭柳梅腿边一沉,不知是什么东西靠上来了。睁眼一看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大概是这寺庙里散养着的,蜷起了身子靠着她睡觉,杭柳梅任由它睡。

  她在强烈的光照下看到浮游生物飞舞的视象,是飞蚊症,这是以前长时间紧盯画面劳作的后遗症之一。一开始她没当回事,画画的时候她把自己当做一支笔,感受不到风吹草动,不画画的时候,问题反而都来了。

  那一年来这里画画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太阳。

  “芝荷,你画着画,我给你讲讲故事吧。我们当年来这就住在旧尼姑庵里。那会附近只有麦地没什么人家,特别荒凉。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喜欢《倩女幽魂》吗,这里半夜就和那个电影里一样。当时比现在还冷,我们四个女同志就挤在一条炕上睡觉。”

  “那会伙食也不太行,关中爱吃面,我们走到附近镇上买菜做臊子。在路上看见了一只脚印,我们踩上去比划,像人的脚但比我们的脚都大。当天晚上又聊起来这件事,猫在外面叫春,反正除了在敦煌过年杀猪之外,我再没听过比那晚的猫叫更凄惨的叫声。我们心里抓挠,吓得汗毛倒竖。有人说那个脚印是毛野人的。”

  “毛野人?”蒲芝荷直起身子向后仰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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