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慢_作者:纾听(4)

2024-12-07

  母亲只是说:“听医生的吧。”

  田知意又看向医生,医生也只是说:“看着填吧。”

  量表上的问题用的都是“没有、有时”等形容程度的词,田知意分不出“有时”和“经常”的区别,也懒得区分,只知道填完后医生便带着母亲离开了病房,说是要单独谈谈。

  之后的事田知意已然记不清晰,只记得医生开了氟西汀之类的药,并叮嘱她严格按照剂量吃药。

  田知意不用看就知道药物是治疗什么的,她填量表的时候,或许更早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但她无所谓。

  吃药只需张嘴喝水,又不费什么劲,能换一整天的安静着实再划算不过。

  她就像是仰浮在水面上的人,随波逐流,没有方向。

  只是静默里就能感觉到皮肤上湿漉漉、凉丝丝的温润感。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底,这日,父亲久违地找到她:“你还打算持续多久?”

  药物的效力还不至于挫伤田知意的敏锐,她很快意识到父亲终是对她病恹恹的样子忍无可忍了。

  父亲一贯喜欢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孩子。

  田知意没有说话,她只有觉知的能力,没有应对的气力。

  见她混混地不答,父亲便兀自说道:“你还小,总这样也不是个事,高考失利……对你是个打击,我和你妈给你报了个复读班,在高考名城壶州,很多人都说提分很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嘛,呵呵。”

  父亲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的尴尬。他觉得自己的交代堪称完美,既表明了意图,又振奋了精神,着实情商极高。

  田知意只平静地盯着他,清晰地意识到父母终于要甩脱她这个包袱了。

  熟悉的仰浮感再次泛上皮肤,她似乎能看到阳光坠入水中反射来的微弱金色。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回答:“好。”

  报到这天,田知意被送到了壶州连口镇。父母陪她领了书和讲义,又和班主任聊了聊,便让她回了住处。

  据说以她的病情,能有学校收已经不错了。

  不过这复读学校既然能设在市重点壶州三中隔壁,想来是不同凡响。

  学校里没有宿舍,学生大多在校对面的小区租房,每栋楼甚至每几层楼都是有不同承包人的学生公寓。

  田知意便住在这些楼中的一间。

  楼道很旧,贴着劣质的瓷砖,有几块还碎了,露出难看的黑缝。

  发霉的、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从水泥墙根处泛出来,是连绵雨天前的恼人气息。

  灯光昏暗,田知意看不清路,脚底一滑,打了个旋就坐到了地上。

  瓷砖冷硬,臀部先是一凉,很快火烧似的疼了起来。

  手中抱着的讲义早就飞了出去,皮纹纸胶装的脊背直接裂开,纸张零落,像是被风强扯下来的叶。

  走道里声控灯早就灭了,田知意径自坐在地上,将自己埋在一片阴影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轻不重的一声跺脚,她头顶的灯倏地亮起。

  昏黄的灯光跃过田知意的身躯投下灰黑的影子。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着高中校服的少年在眼前。纵使灯光昏暗,她也能勉强辨认出校服胸前绣的“三中”字样。

  ……是那所好学校的学生啊。

  少年利落地收拾好了田知意散在地上的讲义,拿在手上,走到田知意的面前问:“受伤了吗?”

  田知意这才看得清少年的样子,理着干净利落的寸头,眉毛浓密而修长,一双眼亮而深邃,正静静打量着她。

  “啊?”田知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有些不雅。

  地砖被踩踏得极为光滑,田知意怕自己再次摔倒,便小心贴着身后的门,一点点蹭着身起来。

  “你好。”少年看着她,自我介绍,“我叫闻漫。你是?”

  人如其名,他站得板正,神情却很自然。外套领口的第一粒扣子没有系上,松松地敞开着。

  “我叫田知意。”

  姑且算是礼节性的回答。

  闻漫礼貌点头回应,没有多问,只径自走到门前掏出钥匙。

  锁开的瞬间伴随着清脆的“啪嗒”声,头顶灯灭,室内灯亮,光影流转,仿佛世事变幻。

  室内的吸顶灯光倾斜着落到田知意的脚尖,她的目光本能地循着光的方向望去。

  闻漫侧身站在一片光亮里,回头问她:

  “你看起来好像很冷,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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