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爷子是随母姓,他母亲叫阮秀青,他父亲姓齐,叫齐兆麟,阮老爷子大哥和姐姐都是随父姓,大哥叫齐骁易,他姐姐......他姐姐叫什么来着......”
电话里默然几秒,程澍礼心脏吊起来,屏息听着对面翻看纸张的声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对面终于说:“他姐姐叫齐叙欢。”
程澍礼眼眶蓦然一红。
几十年前的齐叙欢枯骨长眠荒野,跨越轮回生死,站在孤独而温暖的灵魂里,终于以棠又又的名字,平静站到他的面前。
“但那学生证只有半截,而且沾满了血,老奶奶说上面就剩两个又字。”
“我看旁边的野棠花开的不错,就拿来当姓啦。”
所以,我叫棠又又。
原来,你叫齐叙欢啊。
第31章 第三十一场雨
程澍礼第一时间赶回棋山, 抵达山脚时,已经日落西山,北斗七星亮起微光。
阿尧刚从吊脚楼里出来, 猝不及防撞见他, 吓了一大跳:“程教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程澍礼眸光闪了闪:“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下午阿尧发过消息说今天要去赶集,可能过不来。
阿尧挠头说:“本来是要去赶集, 但是我结婚那天酿的的玉米酒今天开窖,我阿哒让给寨子里大家都送点。”
“你刚是去吊脚楼送酒?”程澍礼眼神一凛。
“对呀!”阿尧乐呵呵地答, “我知道您不喝酒,就送了一小瓶, 这是咱们有仙寨的传统, 图个吉利。”
话落, 程澍礼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加快脚步走向吊脚楼,不忘问阿尧:“你点香了吗?”
见他面色焦急,阿尧边走边说:“我想着反正来了, 就顺手点了根。”
正说着,两人走上台阶, 程澍礼倏然停在门口,他看眼小门又看看阿尧,神情被黄昏的暗影所淹没, 阿尧问:“程教授怎么了?”
“没事。”程澍礼对他摇摇头,“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推门而入,很快又将门关上, 将一脸无知的阿尧关在门外。
吊脚楼里,四处昏暗, 仅有的微弱天光漫过了窗棱,把室内照得灰濛濛的。
程澍礼一眼看见地上的棠又又,她侧躺在那张大床旁边,一动没动。
程澍礼先是赶紧掐掉桌上的线香,然后走过去,低头看了她几秒,他盘腿坐下来,藉着惨淡的光线观察她。
棠又又闭着双眼,面容平和安稳。
程澍礼不确定她是睡着了,或是因为点香时有酒造成的他不知道的后果。
屋外的黄昏一寸一寸暗下去,夜幕从山谷里升起来,月牙悄悄爬上山尖,嵌在深蓝的天空,连亘群山宛如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没有开灯,程澍礼坐在黑暗中,垂首看着地上的棠又又,他表情静沉沉的,但又和平时的轻描淡写不太像,似乎是不忍心,又似乎,是在重新认识这张早已记在心间的脸。
到了第三天,棠又又依旧长睡不醒,而他睡觉时外面也没有下雨,程澍礼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个副作用。
为了不让棠又又被踩到,程澍礼这几天没让一二三四五六进屋,小狗们躲在大顺的肚子底下,十二目对望,面面面面面面相觑,呆呵呵地嚼狗粮。
晚上工作时,程澍礼不定期过来看她一眼,偶尔听见声音,以为她醒了,结果棠又又只是换了个睡姿,从侧躺变成平躺,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一副很安宁恬静的模样。
程澍礼一手拿书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睡颜,忽而敛眉笑了下。和前几晚一样,他拿起枕头放到地上,躺下来睡在棠又又身边。
屋内只留了厨房的一盏小灯,程澍礼侧卧着看她,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不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起那张黑白的老照片,胸口酸涩发紧。
夜晚潺潺,林间微风。
程澍礼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个自称喝多了会变成妖怪吃人的鬼,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睡觉。
第七天的时候,晨曦渗透进吊脚楼,棠又又醒过来,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悬在头顶上方,影子轻拂过她的面庞。
大眼睛黄鼻尖毛茸茸的红色小醒狮,正咧嘴冲着她笑,模样憨态可掬。
怔怔看了几秒后,棠又又眯了眯眼睛,鼓起嘴巴,朝着挂件轻吹了口气,看着它一晃一晃,她开心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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