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渊迟滞了一瞬才伸出手,“陈知渊。”
手交握了一下就松开,陈知渊感觉手掌边缘有点麻,周沥的手劲很大,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有意。
“谢谢你今天的出力,不过我在北大医院有认识的人,之后的事我来负责更妥当些。改天我和梁宛一起请你吃饭。”
梁宛偏头看了一眼周沥。
没有外部的光源,他们三个人都在阴影里。周沥的眼睛最亮,神态自若。他比陈知渊高几公分,略垂着眼帘,有几分傲。
这是梁宛第一次听见周沥拿身份压人,或者说,拿关系压人。
陈知渊倒也不怵。
他从青春期开始也是个不缺人追的主,快三十了才一根筋地回头怀念梁宛这位。他看过女人追他的样子,也知道男人吃起醋来什么样。周沥只有把他当个屁放了,才是满不在乎的表现。
但方才周沥的话绵里藏针,手上较着劲,又死死抓着梁宛的手腕不放。说白了,周沥心里也没底,没安全感。
陈知渊在心里笑了下。
纵然梁宛喜欢周沥,但梁宛那疏淡的模样,确实能把人逼疯。她猜不透又看不穿,神秘又迷人,这种魅力其实是随着年岁增长的。若即若离,始终抓不到,才挠得陈知渊心痒痒。
“周先生客气了,小梁宛妈妈的事我肯定上心。”
男人那点作祟心,使得陈知渊特别想挑衅周沥,看对方失态,尽管自己早已是输家。
但周沥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情,稳重、冷然又不失风度。陈知渊故显亲昵的称呼没让他的眉心有一丝一毫的紧缩。
梁宛和周沥转身后,陈知渊挫败地往鼻尖吹了口长长的气,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
他之前不抽烟,回来工作后压力大,偶尔会抽一根解心头的愁,不多,一个月也抽不了两包。他知道梁宛不喜欢,所以从来不让烟味出现在她面前。好在他烟瘾不重,也不用忍。
他一边吐着烟,一边想,说不定刚才的两人要为自己而争吵。
夜里急诊总是繁忙,到冬天事更多。
梁宛看着不断往医院里涌的人,不自觉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周沥手臂上。
周沥低头看了眼,把她两只手都收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捏得紧紧的。
她的骨架细,手腕薄薄一层,在手里抓着特别没有分量感,容易流失。寒冬里,她既没有戴手套,衣袖不知为什么还短一截,遮挡不住手腕,这会儿从腕到指都冰凉。
就这样,梁宛还没忘把相机揣到自己怀里面保温。相机看得比皮肤重要。
周沥的脚步有点快,梁宛跟得吃力。他平常不这样,梁宛觉得他是生气了。
想了想,问道:“周沥,你是不是听见我和陈知渊说的话了?”
他们站在路灯下面,细小的雪粒子在往下沉,落到人身上的同时就化成水。
“你们说我坏话了?”
周沥似有若无笑着,不正面回答她问题,但看样子似乎是没听着。
“没有,”梁宛也笑,“你除了在某些方面爱作弄我外,没什么缺点,我说你什么坏话?”
梁宛的心虚比雪密,为堵住周沥的嘴,抢占先机岔开话题。
“你怎么跑来了?”
“医院里有熟人,和我说了你妈妈的事。”
“什么熟人还知道你认识梁怜沁?”
梁宛脱口而出。
“我父亲的同学,很多年前和你妈妈也见过几面。”
那就说得通了。
梁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她差点忘了,除了周沥和程涟书外,他家里人几乎都多少有些医学背景。
“手术的事你不用担心。”
梁宛淡淡说:“我不担心。”
这雪没雪样,又比雨硬,白花花地飘下来,落到地上又无形,模棱两可。
梁宛和周沥也是。
他们内里的性格都像石头下藏着的鱼,不露面,只偶尔吐出两个气泡到水面。展现出来的一面永远温吞。
有些情侣面对问题,是发泄一通,要么冷战,要么和好,要么火星撞地球干脆两败俱伤。
但他们哪种都不是。
他们自己解决情绪,一点儿不麻烦人,也不冷落对方,该腻歪还是腻歪。
可没有问题才是问题,就像乌云密布的阴天。
衣服不敢晾,被子不敢晒,提心吊胆地过着,倒不如来一场痛痛快快的暴风雨。把积雨落干净了,才好直面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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