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Lee.
他转身走到办公桌边,拿起上午会议时的那份文件翻阅,连余光都未流向她。
梁宛并不想在工作中失态,但她心不由主。
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应,周沥合上纸页抬起眼。
四目相接的瞬间,梁宛回避了。
他太过镇定,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又仿佛是他已记不得她。
但梁宛没有这般天真。
Lee,或者该称呼他为周沥——他不是一个可以糊弄的对象。
也许此前在挪威时,梁宛还存在侥幸心理,想着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她未必不能骗过他的眼睛。但在这里看到他的那刻起,她就明白她错了。
“梁小姐,我还在等你的回应。”
“Lee,你为什么选择Fingerprint?”
她看向他,问道。
小时候,梁宛得到过学校门口小贩卖的知了。小小的木质笼子,关着拥有翅膀的它。那个盛夏,她站在树荫下,将耳朵贴近笼中的知了。远处的鸣叫声和它的重叠在一起,穿透梁宛的耳膜,嗡——地一声后,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世界安静了。小贩的叫卖声,放学后的嘈杂声,树叶被风掠过的簌簌声,还有母亲呼唤她的声音,都不见了。
此刻正如那时。
静谧的盛夏,流动的云。
许久,周沥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文件,表情再度恢复淡漠。
“我以为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梁宛哽了哽,目光不由自主偏移。
“非常抱歉,我并不想让个人的问题影响到工作。但我想作为一个有情感的人,我需要一个合理的——”
“解释?”
周沥冷冷抢过她的词,走近一步。
梁宛向后挪了半步,微微偏过头。
她离开挪威时没有给他任何理由,此刻的诘问显得那样苍白又无力。
“很抱歉,我以后会给你一个解释。”她轻轻说,“我并不是有意不告而别。”
每个字都让梁宛的心虚多一分。
宽敞的办公室却显得如此逼仄,叫她喘不过气。
不是有意?
周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帮她回忆她的所作所为。
“梁小姐,1000克朗,未免太便宜。”
像喝醉酒那样,像被抽空了氧气,面对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周沥,梁宛不知所措。
她留下钱和那张纸条绝不是为了羞辱他,只是出于那不安动荡的补偿心理。但当时她身上只剩下那1000克朗。
现在想来,实在欠妥。
明艳的阳光被周沥阻隔,他身上清冽的气味笼罩住她。
梁宛用力咽下嗓子里的不适,不经思考道:
“我……我能加钱。”
第21章 021
小时候有次学游泳, 梁宛因为贪玩在水里翻了个跟头,充满漂白剂味道的水灌入鼻腔,惊慌失措的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酸楚和窒息感吓得她很久没敢游泳, 成为为数不多印象深刻的记忆。
而现在面对沉默,梁宛的感受与当时相差无几。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周沥轻轻笑了笑。笑意转瞬即逝, 留下眼底的冷漠。
如果她当时留下那1000克朗是出于愧疚,那么她刚才的这句话无疑是对他的羞辱,仿佛将他当成了出卖自己换取金钱的人, 而他显然不是,也不可能是。
梁宛抿紧了嘴,懊悔不已。
“我不是那个意思。”
亡羊补牢。
周沥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办公桌边。指尖轻轻搭在桌沿,视线平直地看向对面大楼玻璃上的阳光。半晌,他弯起手指,嗓音冷淡问道:
“你是打算替沃斯补齐预算缺口?”
“……”
“不说话是默认了?”
扣紧双手, 梁宛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做不到的事, 不要轻易许诺。”周沥没有看她,许久之后,“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梁宛自然是想要道歉的,但除了“我很抱歉”和“对不起”, 她无话可说。那样的道歉在她看来只会火上浇油。
“好。”梁宛垂眼利落转身, 脚步刚挪出去一寸又定住, “Lee, 我对不起你是我个人的事,你需要任何形式的道歉我都会去做, 但这些都与我的公司无关,希望你……”
又是钢笔落在桌上的声音,不可思议地清晰与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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