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已经睡了。
蒋冬至敲着键盘,打出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发送后将蛋糕放进了冰箱,洗了个澡,也上了床。
本以为会一觉睡到天亮,未曾想到的是半梦半醒中,房门外忽而传出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蒋冬至被这样雷鸣一般突如其来的动静吵醒,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翻身下了床,踩着拖鞋打开房门,眼睛一抬,倏地怔住。
墙上挂着的时针指向数字一,木质相框砸在地上,防盗门虚掩着,妆容精致的程拾醒穿着黑色一字肩露腰上衣与牛仔短裤,光着脚迈着直线,神态自如地跟他打招呼:“Hello.”
蒋冬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瞥了眼她紧闭的房门,眉头蹙起,觉得荒唐又震惊:“你骗我?”
“对啊。”程拾醒身子往他身侧的墙上一靠,歪头看向他,承认得落落大方。
他觉得更荒唐了,差点被气笑。
她还真是诚实。
蒋冬至咬了咬后槽牙,问她:“这么晚回来,去哪了?”
“酒吧。”程拾醒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身上,“你今天很特别。”
“……”蒋冬至的眉心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虽说零点已过,但他还没来得及当面跟她说过一句生日快乐,没来得及把生日礼物亲手交付与她,买的蛋糕也还在冰箱里未来得及拆封。
他用力又烦躁地抿了下唇,盯着她淡然的脸半晌,深呼出一口气,强压住怒火。
“今天的事我不想计较,你也别在这里跟我油腔滑调。”他松开门把手,擦过她的肩,要往厨房走,“生日愿望许了没?”
“许了。”
“蛋糕也吃了?”
“吃了。”
他止步了,转过身来面对她,“饿不饿?”
“不太。”她抱胸,摇摇头,而后又认真地说,“你今天真的很特别。”
这是她第二遍说这句话。蒋冬至想,或许是她良心发现,又或者年长一岁终是长大了,发觉他哥哥当得有多好了。他缓口气,问:“哪里特别?”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严肃地告诉他:“你有九个头,十八双手,还有十八条腿,请问你是变异版八爪鱼吗?”
“……”
蒋冬至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地叫她名字:“程拾醒,你去那里究竟喝了多少酒?”
怪不得谎也不圆了,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走姿、神态一切正常,实际上人已经醉没边了。
他气得不行,嘴唇都在抖:“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那么晚,喝成这样,万一遇见坏人呢?还是在那种治安都说不好的地方。我理解你可能好奇,但哪怕你要去,起码得让我陪着,万一你出事……”
“嘘,别生气。”程拾醒把食指在唇边轻轻一立,眉眼一弯,眼睛里碎了明亮的灯光,“刚才骗你了,其实我还差一个愿望没许呢,我总想许给你听啊,哥哥。”
他凝视着她扬起的唇角、散乱在肩头的长发、触碰到唇瓣的食指指腹。她小时候在他面前总硬着来,后来吃准了他的性子,在他面前装乖,软着嗓子喊他“哥哥”,嘴里讲着动听的话,要他帮她做事,哄他不要生气。
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他该非常生气的,可是她的话一出来,心底郁结的怒意忽而散了。
无一例外。
于是他问:“什么愿望?”
她走近两步,仰着脸,和他缩短了距离,脸侧的发丝粘在了她的鼻尖,他看清她眼尾画长的眼线,像一个小钩子。
“我成年了,慢慢我也会开始工作、赚钱,变得越来越有能力。”她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映,清晰地看见自己脸上点缀的喜悦,“然后我就可以从这里搬出去生活了,你不用再出于责任被迫管我这个便宜妹妹,我也自由了,我们都不用彼此相看两厌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再联系。如果你需要的话,那些钱我也都会还给你的。你开心吗,哥哥?”
他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血液慢慢冷却下来,指关节也僵硬,好似被人冰冻,就这样望着她,说不出话。
你开心吗……
梦里的世界像是突然被拉了灯,变得一片漆黑,他似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在梦里下坠下坠,有个人在轻轻喊他。
“哥,哥。”那个人又叫了他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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