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看到江淮穿了防滑的灰色工装鞋,再低头看自己的小白鞋,下车前还一尘不染,现在鞋头玷染了一大坨泥巴,跺了跺脚,想将泥巴甩下,但泥巴黏性极强,吸附着鞋面不放。
她拿出湿纸巾,一点点将泥巴擦去。
江淮从测试机下方拎着一双塑胶鞋:“对付着穿吧。”
苏潋缓了缓气,没有穿塑胶鞋,跟着江淮走了进去,鞋子踩进松软的泥土里,瞬间又脏得不像样,她没有再管泥巴了,坐上一个蓝皮塑料凳,单刀直入:“姐夫说你要卖掉超市,让我来劝和。”
“他是叉拉腿子割麦管得宽。”
“他管得宽,姐和妈也管得宽?你什么都不缺,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这就不缺了?差得远呢。”
“你知道超市现在发展稳健,但实际盈利是从四月份才开始的吗?付诸那么多血汗才换来的成绩,你说扔就扔?”
江淮将数据库连接到手机上,查阅着上面的指数道:“我做超市的初心,就是用来赚第一桶金的,它完成使命了。”
“你的初心就是用一个稳赚不赔的超市,换一个不可预估的农场?隔行如隔山,超市做了两年,农场准备做多少年?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你想做可以,一步步来呀,等摸透农场的运作规律,再去做大也不晚……”
“我做过调查,农场就是得有一定规模才能做起来,小规模的不是半途夭折就是见光死,还有你说的等,天底下就没有万事齐全的时候,就是等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即使不等,总要量力而行吧?现在把钱都投进去,如果失败了,赔个血本无归,或是欠了钱,你的打拼会全部清零不说,爸爸妈妈,姐姐姐夫,还有两孩子,我们的日子怎么过?这些你想过没有?”
江淮轻轻摇了下头:“我虽没做出什么成就,但却从屡败屡战中,悟出过一个浅显的道理,想太多,成不了事,想成事,不能想太多,苏潋,别费口舌了,你说服不了我。”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江淮则相反,寸步不让,哄上几句都没有,好像他要做的事,跟苏潋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忽然出现,像个拦住他去路的路障,只会被一脚踢开。
苏潋忍不住锱铢必较:“婚后你赚的每分钱都有我的份,我不同意呢?”
用这种伎俩拦他?江淮轻笑:“没你那份,我照样做。”
“你是一意孤行,我们结婚前,是不是说过有事一起商量的?”
“商量是交换意见,一定能交出个一二三?说我一意孤行?你吃那些药,有跟我商量过?”
“还是因为我不生孩子?”
江淮看看她,继续调设备:“现在不是在谈有没有商量吗?”
半响,苏潋没想出回嘴的词,谈不拢,就没了继续待的必要。
她呆然地往棚门口走:“我说不过你,你好之为之。”
江淮拿了条用过的围巾,走上前围在她的脖间,套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个水手结,给她一个手电筒:“我观察两个小时再回去,夜黑风高的,你拿着好走路。”
她能来,就能走,她对江淮没计奈何,打不过骂不得,但至少得表明态度,在他倾尽所有做农场的事情上,她和他势不两立,不是他每次的一个简单的爱护,她都会不计前嫌。
苏潋怔了怔,把手电筒还了回去,又要上手解围巾。
江淮拧住她的手,按住肩头压进怀里:“苏潋,我们能对事不对人吗?”
她就是太对事不对人,才觉得卖超市不是最可恼的,最可恼的是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骄横,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把家折腾散了才好,她心里窝着气,拃挣着想从牢笼般的怀抱里跑出来,却越挣越紧。
江淮喉头滚动,脑补起了她在别处扭身时秀色可餐的状貌,情不自禁地收紧了臂,极力压着腾涌的情动:“农场我一定要做,别自寻烦恼,乖乖回家去。”
“所以我的话在决定我们未来的生活上,一句都不顶用?”
“除了农场。”
苏潋眼睛湿润了:“江淮,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了,我一定不等你。”
她没有接他的手电筒,也没有戴他的围巾,抽取了两片湿纸巾,擦掉鞋上的泥巴,只身一人走向了来时的黑处,白色球鞋在田埂上划出两条隐隐绰绰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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