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锋过江·短道速滑_作者:九杯青柑(123)

2025-02-28 评论

  他总是在讨好别人。

  而她和丈夫,也总是害怕刺痛他。

  所以, 她感谢季锋。

  起码她真的能让江为止开心。

  “我收拾完床铺了!”

  江为止在卧室喊着。

  江妈和季锋相视一笑。

  他们的假期就在这样闲适的氛围中度过了大半。

  每天晨起吃饭,出门锻炼,四处逛逛。

  江为止基本算是在白城长大的, 一边走, 一边告诉季锋幼年故事。

  “喏,就这里, 我早上经常起晚,买两个包子带走。”

  “小时候我在这里摔过一跤,磕掉一颗牙。”

  以及……

  “我就是在这里,被我妈妈……被我妈妈,嗯,怎么说呢?我妈妈在这里认识我的。”

  不是捡到。

  是被硬塞的。

  江为止握着杯滚烫的草莓拿铁,淡淡地告诉季锋,他的身世。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孩子。”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在酝酿措辞。

  然而江为止还是决定说出口。

  他的故事其实和很多个东省人差不多,然而又不尽相同。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很漂亮的舞蹈演员。

  她来自上海,有着纤细的脖颈和美丽的容貌。

  她跳芭蕾的,踮起脚尖,轻盈而优雅。

  那舞蹈演员弹得一手好钢琴,家里摆开一架三角钢琴,父母亲眷拉着手风琴,翩翩起舞。有人和声,有人打节拍。

  她到东省去的时候刚十六岁,很小,也很懵懂。

  舞蹈演员很快不专业跳舞了,但偶尔还在晚会帮忙。

  然后她遇见了一个了不起的运动员,那运动员生得有1/4苏联血统,眉目高挺深邃。

  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们都以为自己的一生会顺遂无比。

  漂亮的舞蹈演员,还有英俊的、正年轻的运动员。

  他们几乎是众望所归地在一起。

  他们走在一起是那样登对而时髦,卿本佳人,奈何命运。

  舞蹈演员死于一场意外事故。

  那时候她已经生了小孩,身材已经走样,跳不动了。她很想去一家规模很大的重工厂。

  调工作的事情说了很久,仍然没有下文。

  那个晚上,丈夫带回来一瓶洋酒,说这是很好的礼物。

  她喂完小孩,带着酒出门。

  那本来是一段很短很短的路。冬天的夜,太冷了,她摔倒了,跌进沟渠,失温而死。

  运动员从此开始一个人抚养他们的孩子。

  那孩子长得可爱,任谁看到都说漂亮。

  可运动员恨他。

  因为他是拖油瓶。

  随着改制和他的伤病,连续三年不出成绩的运动员终于退役了。

  讽刺的是,第二年,妻子曾经谋求许久的工作岗位空出来了。

  他顶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去上班——不能不上,因为他们是真的贫穷。

  一个从前风光的运动员就这样发胖,暴躁,郁郁不得志。

  他仇恨这个世界,却希望世界重新认可他。

  所以那孩子从小就被迫滑冰,因为那是运动员的希望。

  他们是这样一对畸形的父子,运动员会因为孩子的任性而把他吊起来打,也会因为孩子在小型比赛的成功而哭泣。

  江为止对着白茫茫的冰面,一点点回溯记忆。

  季锋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干燥而温暖。

  他们十指紧扣。

  江为止顿了顿,把自己的脸缩在围巾后面。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远。

  也很茫然。

  “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拿了一个工厂联赛的奖……好像也就是在河面上滑的,场地很粗糙。”

  “我拿了第一名,奖品是一个搪瓷水杯。”

  “那个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一个人喝的——因为这么多年,他没有任何的朋友。我们家很穷,没有下酒菜,他喝的也是最便宜最劣质的白酒,喝着喝着,他哭了。哭得很大声。”

  “我们家很小,就一张床,一张桌子。筒子楼你知道吧?我们就住在那种一室户里,他哭得大声,隔壁来敲门,没人开,就大声地骂。”

  “那是我第一次拿奖,然而记忆却充满了酒精、烟草、辱骂,和大哭。”

  江为止不太习惯用父亲来称呼那个男人。

  可他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父亲。

  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在生气,而江为止总是出气筒。

  他暴虐而残酷,他不允许小小的孩童有一点玩闹的想法。他逼迫孩子练习滑冰,就像是操控一个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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