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你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泥娃内心忐忑不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要离开了。”该说的还是要说,泥娃难过只是一时,有“凤来客栈”的老板照顾,不久必定能重展笑靥。
“为什么?连你都要走?”她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管彼此间多亲密友好,总有一天都会面临分别的难关,可究竟为什么,老天爷总要开她玩笑,让她以为已经好转的生活一夕之间乌云罩顶,不见天日,难道她连这一点点小小的幸福都没有资格握在手中吗?
泥娃倒退三步,不自主地摇头,曾以为她已经是落地生根的蒲公英,原来不过是株落进石洞内的浮萍,风一吹,又被打回原形。
她知道自己分量不重,所以别人作任何决定,从来没有将她纳入考虑,她一心以为只要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同等重视她,其实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为什么她就是学不会什么叫认命呀!
“你既然决定要离开,不是我三言两语能慰留下来的,但我能知道你要离开的原因吗?”泥娃绞着手,逼自己笑着送他离开。
她从不奢望眼泪会留下任何人的脚步,这份单相思的心情即便萌芽再高,她都必须狠心斩除,只是她想弄个明白,究竟燕行眼前有何目标,能让他在龙虎会结束尚不足一天,就决意离开,更别说这几天她完全不见他有这种想法。
燕行定定地望着她,她的笑容像是一把绝美的利刃,想划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又何尝不知此刻的她内心有多么疼痛。
因为,他也痛。
“你还记得赏萤那夜,渡船上那两名青玉门人吗?”
“当然记得,才不久前的事。”找掌门找到这座潜龙小镇。
“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你?你就是夙剑?!堂堂一名掌门,怎么会到这里渡船?”接替鸿渡位置的人?堂堂一门掌门,怎么会来潜龙镇这小又不起眼的地方摆渡?泥娃惊讶不在话下,她怎么跟青玉门的掌门如此有缘,接连让她碰上两个?
偏偏有缘五分,全是昙花一现的匆匆过客。
“我星为了赎罪,为了师父,为了师叔,还有为了不幸被我逼死的姑娘——寒傲梅。”燕行望向波光滟滟的湖面,状似沉思,此事不足为外人所道,但对她,不需有此隐瞒,“我初任掌门之际,一心只想为惨死的师父报仇,刚愎自用,行事鲁莽,根本不听劝戒,师叔跟我说了不下一次,寒姑娘行凶另有隐情,但我坚决不信,不仅亲率弟子追捕,累得寒姑娘浑身是伤,最后跌入水潭内含冤身亡,更累得师叔背负骂名,成为门派罪人,被幽禁于门派后山五年……寒姑娘跌落的水湮名为潜龙,所以我才决定留在这里,渡人赎罪。”
“原来还有这层涵义……”泥娃笑着听着却浑身发凉,她竟然羡慕起那位寒姑娘能让阿行牢记不放,她是个微不足道的乡间小女子,不用两年,别说阿行想不起她的长相,可能连她的名字、她的存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或许是她福薄,即便今日燕行对她有义有情又能如何?青玉门讲白点,跟道观实无差别,云与泥之间,只有相望,无法触及,他们两个就像这样,被硬生生地拆了开来,幸好燕行待她只是普通朋友,能不回头的走,潇洒的走。
她要笑着送他离开,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放肆宣泄。
不管怎么走,命运注定她就是一个人,泥娃深吸一口气,燕行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门派内的斗争,此行将会面临何许崎岖无人可知,她再难受,也不能把自己的难受加渚在他身上,上天能让他们两人相识,已经算是厚待她了。
“时候不早了,及早动身吧,你的事拖不得。”一夕之间风云变色,她居然想哭也哭不出来,老板离开了,燕行此时也要走,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她已经没有留在潜龙镇里的理由了,不是吗?
燕行哪里看不出泥娃故作坚强?如果可以,他也想留在这里一辈子,让她受委屈时,有地方可以躲,开心时,有人可以说,陪她一步一步完成梦想,买地盖房子。
可惜他不能,他有使命在身,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不是,只好漠视心头像针刺般的痛,悠然一声叹息,“你千万保重,有缘千里定会相逢。”
“好,你也是。”千里相逢?她压根儿不敢指望,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空一场。
燕行拾了几片枯叶,撒在湖面上,轻巧一跃,踩着叶面飘然过湖,几番飞跃,已成了绿豆大的黑影,消失在宁静的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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