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被凤兮的神情吓了一跳,手也僵在半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话惹恼了凤兮,她甚至不知道凤兮是不是生气了,那个样子——好像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就好像,她是一个鬼。她不知道是该过去拉他的手还是该离他远一点,最终她还是选择后退了一步。
“哐啷”一声,桑枝被身后的凳子绊倒,整个人跌在地上,脑袋“咚”地磕在了凳脚上,伤口立刻裂了开来,血流了下来,她却没有注意到,她抬头还是很惊恐地看着凤兮——她惹恼了凤兮,如果换成自己,脾气差劲的自己一定会狠狠打一顿对方的。
她甚至不敢去摸自己的伤口,只敢盯着凤兮诡谲不定的神情。
“凤兮不是妖怪,也不会变成妖怪。”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混合着窗外打落的雨点,轻浮地飘荡在整个屋子里,有些森幽。他走上前一步,桑枝下意识地扭头,几乎以为那手掌要落到她的脸上,结果却是轻柔的布料摩挲在额头,他用自己的袖子遮掩上她流血的伤口,眼神柔和了下来,“对不起,桑枝。”他道歉了,伸手抱了抱她,仿佛一个赔礼的礼物。
桑枝急忙摇头,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有人跟她说过对不起,也没有人这么抱着她呢。凤兮低着头,他的怀抱很轻,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出那副身骨的细致,偏过头还能看到他的长发落在优美的颈项边,随着她的呼吸拂动,凤兮的话也很轻,但是再轻,桑枝也知道他是真心要道歉的。
于是桑枝眉开眼笑,很大度地去拍拍凤兮的背,嘴里“哦哦”地哄着他。她该不是把他当小孩子来哄吧?
凤兮身子一僵,还从来没有人将他当成孩子来看待,就算当年在皇宫里,自他有记忆开始,父亲就很少再与他接触,更别说抱他哄他。寂寞深宫里的一个人,要学会的东西太多太多,只可惜他还没领悟到,就已经被驱逐出境。
所以他并不习惯别人对他流露出如同对待孩子一般的感情,在他身为孩子的那个年代,被一场大火毁得彻底。
下意识地,他就想要推开她,谁知那姑娘仿佛知道他的别扭,他的动作,反而紧紧搂住他,甚至伸手去抚了抚他的长发,得寸进尺地嘿嘿傻笑。
她在偷笑,却笑得很满足,凤兮愣了愣就不再挣扎。桑枝,你这么容易,就可以满足吗?他轻轻摇头,因为桑枝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更多更好的东西,等明白了,也许就不会再这样笑了,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复杂的残忍的东西,明白后,也许她还会哭。桑枝不是傻,她只是那种,为了很小的事情,就可以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上面去做得很莽撞的人——突然他觉得怀里这个人还有难得的痴,所以他不再挣脱,就让那个傻姑娘多维持着她的满足好了。
桑枝果然是个傻瓜,凤兮不挣脱,她也抱着不肯撒手,直到那男子实在忍不住肩膀的酸痛轻咳一声,“桑枝,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回家?”桑枝揉揉眼,恍然睡意朦胧。
这丫头就趴他肩上睡着了?
凤兮松开她,拉她起来,她的衣裳半湿,抱着凤兮半日,凤兮的衣裳也潮湿了。她不好意思地赔笑,屋外的雨小了很多,只是飘着雨丝,桑枝红着脸点点头就要跑出屋子去,出门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转身。凤兮抬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手正扯着衣角。
“怎么了?”他依旧安静地站着,声音轻柔。
桑枝咬咬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狠狠呼出口气,“那个……桑枝,很喜欢凤兮呢。”她说完就跑得没影没踪。
第二章城春草木深(2)
凤兮被她那句话惹得笑了起来,傻瓜。
他知道,她对他并非男女之情,她只是喜欢对她好的人,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厉害的东西,比如御梨栖的风怜懿。
“我也很喜欢桑枝呢。”他对着空气轻轻地道,有些放纵,好像这一晚,他蓦然释怀了很多的感情,窗外的杨柳被风吹得狂乱,却乱不了一室安宁,有淡薄的花粉味被雨水打湿。
这也无关,男女之情。
清晓半破。
被桑枝打扰了大半个夜晚,凤兮没有睡好,雨已经停了,他躺在床上却闭不上眼。一入黑暗,那些妖孽魔乱的画面就好像会重现,原本那些东西已经被他逐出了自己的世界,他早该释怀了,昨日那人半首《从军行》,还有桑枝无意中随口的一句“妖怪”,竟然直直打破他压抑维持了十几年的平静。他以为他忘记了,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忘记,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自怜自哀的人,右手手腕的伤口明明已经愈合,在这刻竟然像被火烧一样灼痛,谁知道那种骨子里带出来的不甘阴冷——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一开始已经是一个玩偶,操纵的线一直都在别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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