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哼,让他不甘地重新拾回那些尊贵,那些容装,他竟然去回忆曾经的风华容貌——是因为恨吗?
不是的……他很明白,昨日半首《从军行》,这个平静的日子,兴许就要到头了,所以,他愿意去对桑枝好,愿意去给她一个梦,愿意去低声说,喜欢。桑枝——无意中成为他压抑感情宣泄的一个出口,只是,这样而已。
其实,这个——叫做利用吧。
利用这个无知的丫头为自己留下半分情感,证明自己并不是真的定了心性——大概,换了任何人,他都会那样做的吧。
他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屋檐下滴滴答答地漏着水,他抚了抚额头,轻轻道:“你还要等多久?”
那瞬,屋顶上“喀”一声,有身影翻窗而入,那身衣衫锦绣华丽,只可惜潮湿半干,很显然——这家伙在屋顶上蹲了一晚上。
那人容貌秀润,与凤兮不同,可两人一对视,竟有些莫名相抵的贵气。
凤兮并不惊讶,来人正是昨日不屑轻哼之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那人声音清朗,不同于凤兮的轻幽,“全天下,恐怕只有傻瓜会这么解释。”他退开一步,抱拳一揖,“大哥。”他正是朱允炆的次子朱文圭,被朱棣关禁于紫禁城的“建庶人”,这一声“大哥”很是生疏。
凤兮点点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侧过身,去看窗外,凤兮是朱允炆所赐,火烧明宫,逃出生天后,凤兮只能是凤兮,是未了的愿,也是永远不可达成的障。
朱文圭看着他平静的脸色,他们十多年未见,说感情着实是谈不上多少,昨日半首《从军行》他知道凤兮已经猜出了他,那么自然也猜出他的来意。凤兮半眯着眼,那个姿态有些怪异,记忆中的大哥其实早就没了印象,听到的都是旁人说的那个孩子时的他,却绝不是如今这番姿态,他原以为他们会兄弟重逢,高谈阔论一番。
一时间,有些陌路的尴尬。
凤兮眼眸微黯瞥向朱文圭,被朱棣软禁的“建庶人”,朱棣从来没有减少半分防范,“昨日与你一同前往御梨栖的九公子,就是朱棣最喜爱的九千岁,东厂督主的义子吧,名为陪同,实则监视。”他说着叹息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
这些年,委屈你了。
朱文圭呆了一呆,心头一热,但他还没忘记是来做什么的,“朱棣生性猜疑,急功好利,他早就怀疑你尚在人世,东厂如今逐日扩大,首要任务也是追查你的下落……”
“是我,还是御章玺?”凤兮突然开口打断,那声音轻浮如尘。
朱文圭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大哥,御章玺可真的在你手上?”
凤兮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并没有什么不对,也不是什么犀利的眼神,却让朱文圭不敢正视地低下了头去,“东厂不是已经知道我的下落了吗?”凤兮没有回答御章玺的问题,而是问了别句。朱文圭与东厂督主的义子在一起,既然他能找到这里,只能说明东厂定也知道了,他奇怪的是为什么东厂和皇宫没有任何动静。
“哎?”朱文圭笑了笑,“东厂督主并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九千岁。否则你以为这京城还能如此安宁?”朱文圭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很不解,“不过,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他说了这么一句,“他与朱棣提出要我陪去御梨栖,就是为了让我见你。”简而言之,一切都是那个九千岁隐瞒了所有人在幕后策划。
凤兮有些错愕,“他不是朱棣的人吗?怎么反而要帮你?”
朱文圭摆摆手,“他只是个孩子。”他说得很自信,就好像在说,那个孩子很单纯很好骗。
是么?孩子?
一个孩子能够悄悄查出他是和简太子朱文奎,又能安排一切隐瞒过东厂和皇宫的人,让他们兄弟两堂而皇之地见面?
那么这个孩子,已经不简单了。
这些凤兮没有说,他转过身,看着朱文圭,那样子不是见到了多年兄弟的宽慰,也不是为着天边眼前的危机,他只像看个陌生人般看着他,“我不想当皇帝。”他眨眨眼,端庄高贵,“你既不想夺回江山,也不是为了让我当皇帝,十九年前朱棣没有放你,那么十九年后他也不会放你,不管朱文奎还在不在世上,或者不管他的目标是谁,他都不可能放了你——他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你。”凤兮垂下眼,“文圭,你委屈,我知道,你不想这样被囚禁,我能理解,但是——他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你身上过,他就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对你的判决,你明不明白?”作为一个耻辱而存在的“建庶人”,在宫内受尽冷嘲热讽十九年过去,活着——就是耻辱,这样的生活想来比他要难以忍受,可是——谁不是为了活着而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朱文圭脸色微变,凤兮还在继续,他抬起了右手,露出手腕上那条深刻的疤痕。朱文圭倒抽口气,从复合的伤口看得出,那一刀刻得太深,恐怕是断了经脉的,他从不知——凤兮的右手几乎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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