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老太爷,您怎躲在这儿?”她嗓声不清,压低问,听起来更沙哑了。
“露姊儿,咱儿孙不孝啊!呜呜,他们都欺负我,不给我吃的!”老人抬起圆乎乎又养得白里透红光的脸,很可怜地瘪嘴。闻言,陆世平有些心知肚明了。
她也蹲下来,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劝慰。“太老太爷,嗯……吃清淡一些,那也很好啊!咱们大厨师傅的菜确实美昧,您就每盘挟个几箸、每盅喝个几调羹,不要太过,也都能尝遍滋味不是吗?”
过了这个年,苗家太老太爷便要迎接他一百逾四岁的寿诞了。
苗家三位年轻的爷是一母同胞,苗老爷在长子苗淬元有本事当家后,早早就把肩上重担抛给长子承接,然后偕同连产三子、身骨虚亏的爱妻长住江北的一处别业,那隐在山林中的宅第有一处天然泉眼,用来养身健骨再好不过。
两老几次想将身子骨不佳的老三接至温泉宅第将养,过隐居生活,苗家三爷始终不肯,说是跟着哥哥们过活,有趣。
而苗老太爷——苗老爷的爹、三位年轻苗爷的祖父,几年前已仙逝。
但苗家太老太爷——苗老爷的祖父、三位年轻苗爷的曾祖,都跟吃了返老还童丹似的,高龄逾百岁,依旧红光满面,但就是脾性益发像个任性孩儿。
然后陆世平之所以会让太老太爷记上,全因她那擅于木工细活的手艺。
那时她刚进‘凤宝庄’不久,在宅子里迷了路,忽见一名老人坐在人工池畔哭得可怜。
当时四周无人,她壮着胆子靠近去看,见老人怀里抱着一只七巧朱木盒。
瞥见她在看他的盒子,老人很委屈地低嚷——
“这是巧娘留给咱的,可它却坏了,坏掉了……”
七巧盒内嵌巧妙小机关,七个小屉子各有暗扣,老人不小心力道下猛了,将其中一个屉子弄出暗轨,其余六个小屉也遭牵连,全打不开。
是她帮老人家修好七巧盒的,就用一根随地拾起的小木枝。
之后两名丫鬟急急忙忙寻来,她才知老人身分。
尔后,事情过去一阵子,某次闲聊中她也才从卢婆子口中得知,太老太爷的元配夫人小名便叫“巧娘”,七巧盒是亡妻留给他的。
所以她跟这位年逾百岁的老人,就这么诡异地牵扯上。
她当然不可能找他玩,但他来寻她,她总不能不理睬。
今儿个元宵佳节,前厅不仅仅是家宴,更是东家宴请众位掌柜的场子,苗家得展现出十足的赤诚情意,太老太爷肯定要从‘松柏长青院’移驾到前厅,供大小掌柜们瞻仰……呃,跟大伙儿们说话聊叙,同欢同乐一番。
苗家三位年轻主子挡着大鱼大肉不给他吃,那也……无可厚非。“您快起来,再蹲着对腿脚不好啊!”她叹气道。
“不起来不起来!老大、老二联手欺负人,咱想吃那盘红烧蹄膀烩海参,老大就把那盘子佳肴全端到老三面前,老二存心呕我似的,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盅竹笙豆腐粥,还说粥底是用干贝和鱼骨熬了一天一夜才熬成的,一直劝咱吃……哼!咱不吃豆腐,不吃!”委屈到快哭了。
陆世平有些头疼了。
想了想,也没再劝他起身,只是拉了张小矮凳过来,二话不说便往老人家臀下一塞,让他胖胖的身躯有张凳子撑持,免得蹲到腿麻。
太老太爷倒没拒绝,吸吸鼻子,还是可怜兮兮的。
她起身,从灶上保温的一大盅甜品里舀出一碗,放上调羹,复又蹲下。
太老太爷见状,双目发亮,口水都快泌出嘴角。
“紫米银耳莲子汤……是、是老大要卢婆子专为老三准备的?”
她不及答话,老人家已哼声连连——
“可恶,疼弟弟也不是这么个疼法啊!老三偏爱这道甜汤,就见天的弄给他,那咱呢?咱的红烧蹄膀呢?咱的烩三鲜呢?可恶!没天良!我……我吃光它!”
说着,他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碗,唏哩呼噜一阵,两下轻易碗便见底了。
“还要!”空碗递过来。
“不行!”
“就要!”鼓起腮帮子。
“不行!”
“就要!就还要!”
陆世平很狠心地用力摇头。
老人双层下颚抖了抖,眼里仿佛有水光。
“露姊儿,你……连你也来欺负我……你跟他们一国的、一伙儿的……”
“我没有!您不能这祥——”
“露姊儿,前头人手不够,在催三爷的甜汤了,你帮忙端、端出去……太老太爷?”卢婆子细眯眯的眼缝忽地大瞠,直瞪挨在角落的浑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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