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爷后背一紧,仿佛安北城冬日的寒意一股脑地全都灌进了他的脖子里,冷得人牙齿都绷紧了。
他借故欲走,宜幸很不识相地跟在他身后,“小叔,说个故事给你听,我最近才从醉春楼姑娘们那里听来的。”
“有个姓孟的夫人过了门见妾室比自己更得宠,而且那妾室还早已生下了儿子。不知是为了可巩固自己大夫人的地位,还是受不了春闺寂寞,便搭上了小叔子。刚过二十的小叔子被孟氏的美貌所吸引,便跟嫂嫂有了奸情,很快还生下了个儿子。可怜叔叔与自己的亲生骨头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能相认。”
宜幸拉拉浑身发抖的梓爷,“小叔,你说这小叔子是不是太惨了点?”
“宜幸,你……”
孟氏……孟氏……莫非他……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宜幸果然比他想象中精明得多,梓爷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总算找到了开口的力气:“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我爹、娘和大娘的丧事吗?当时宜驭哭得很凶,他抱着你说‘以后再也没有爹娘疼我了,我睡不着的时候,爹再也不会抱着我睡了。’
“我记得你对他说:‘今后你睡不着的时候,小叔抱着你。’当时我望向你,小叔你却极不自然地撇过脸去——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爹去世后,由你照顾着我们几个,我发现你在我们兄弟四个中一直偏袒老四。慢慢大了些,有时我回忆起小时候你跟大娘相处的情景,心里的疑惑不禁越来越大。”
仅凭一点疑惑就皆开当年的秘密,梓爷暗叹:乜宜幸实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真正让我明白一切却是意栖进门以后,小叔,是你的私心出卖了你。你太希望事情能获得一个圆满,其实这世间的事哪有圆满的?”
“你知道意栖是……”
摇摇头,宜幸冲着梓爷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意栖不曾对我说过,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凡意栖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既然他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还对意栖抱有那样的感情?“你明明知道你和意栖是不可以……”
“小叔,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明明就什么都知道,可在乜家却始终装得万事不理,只懂吃喝玩乐的无能少爷,“你到底想干吗?”莫非他还有更凶险的目的?
“我说了,只是闲来跟你聊聊。”他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却看得梓爷心头更慌。
“你为什么从前一直不说?现在又来提及?”宜驭对他这个三哥从来就不友善,宜幸若存心报复,早可以揭开这桩丑事。
如今乜家一步步陷入危机之中,他此刻提及,莫非……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宜幸开出自己的要求,“我可以一辈子信守这个秘密,只要小叔你帮我摧毁乜家。”
“什么?”梓爷大吃一惊,“你是乜家三爷,你怎么会希望乜家垮了呢?”
“小叔,你觉得这还是一个家吗?”
相互践踏、彼此诋毁、争夺权势,阴谋、骗局、伤害、摧毁充斥其间,这样的家还不如醉春楼让他睡得塌实。
宜幸清楚地告诉梓爷,“我并不想要毁了你或是宜驭,只要你照我说的做。”
梓爷仍想要坚持,“你没有任何证据,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你要证据吗?要意栖为我的话作证吗?”宜幸满脸与世无争的春风得意,“即便没有任何人证,我只单把这件事告诉老四,你觉得今后他会怎么看你这个他最信赖的小叔?”
他的可怕这些年来梓爷还是头一回见识到,锁紧的眉头不如梓爷此刻的心扣得紧,他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你……到底……想怎样?”
“不要想法挽救乜家,随它自生自灭吧!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意栖,让乜家彻底地……彻底地垮掉吧!”
他要为自己和意栖争取更宽松的家园,他要为意栖的娘亲报仇,他要这个早已不像家的地方垮掉——这就是他想要做的全部。
他狠吗?
一笑了之。如宜幸所愿,梓爷没有把藉卉是内奸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事实上,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乜家更大的灾难便从天而降。
由于边关战事的频繁,大量的难民涌进了安北城,为了活命他们集体出动抢劫城里的商铺,乜家那些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商铺生意——损失惨重。
宜世慌忙召开全家会议,梓爷原本的随口一说被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全家迁往江南,我觉得这是咱们乜家现如今唯一能保存实力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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