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时,枝夕都有些惊讶。捱过了最初的度日如年之后,剩下的每一天都过得如流水,她有些担忧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腰,不得不面对自己似乎胖了这个沉痛的事实。
荼毘是不是想要把她养胖了好拉到市场上去论斤卖?
还有,不知道这段时间来,他们过得怎么样呢?
枝夕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是绿谷出久,毕竟才答应了对方的交往请求,转头就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脸最臭的那个这些天里是不是在和自己较劲?他可是说了要帮她夺回个性的,他那么要强,却被她给救了——还是以那种方式,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她一定会被对方摁着打一顿吧?
焦冻呢?
……
枝夕突然想起来,她曾“失踪”过一次,后来在病房醒来时,他的脸色,和他说过的话。
没有再细想下去,因为门外传来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荼毘回来了。
少女感受了一下,发现今天他比平常要晚了一些,脚步声也不太对劲——她伸手摸到了枕芯里,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一片薄薄的刀片,那是她在醒来的第一天时,从那一盒剃须刀替换刀片里“顺”出来的。
门锁发出转动声,之后是“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那一刻在室内造成的对流带起了一阵微风,风里有尘埃和雨水的气息以及……稍稍浓了点的血腥气。
“我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枝夕还未来得及将刀片藏回去,便只听到了一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荼毘?”
无人应答。
她又喊了声,屋内仍然一片寂静。
枝夕摸索着在黑暗中翻下床去,越往门口走,血腥味越浓重,男人倒在门口,连门都未来得及锁上。
她蹲到了他旁边,轻喊:“你的药、药箱放哪了?!”
依然没有回答。
看来是真的昏过去了,不是为了演一出狗血的“试探”戏码。枝夕放下心来,关上门后在黑暗中站起身准确无误地拿到了放在书桌上的药箱,回过头来替人包扎伤口。
荼毘的衣服湿得几乎在水中浸泡过,枝夕一时都分不清那上面是雨水居多还是血居多,沾湿了的织物极为难脱,她在努力了好一会儿后依然未取得进展,最终心一横,把布料撕扯开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到伤口,算了,随它去吧。
男人身上的伤口数目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可观,有不少是之前才包扎好又裂开的,被水泡了以后有些皮肉在外翻了出来,边缘发白,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看到这一幕时枝夕依然感到惊愕。她吞了吞口水,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提醒自己稳住手,开始处理伤口。
……
荼毘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他眨了眨眼,入目是发黄老旧的天花板,两秒后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原本还算平缓的呼吸顿时一窒——然后发觉自己的右手手掌麻得近乎失去知觉。
他缓缓侧过头去,少女枕着他的右手掌心,趴伏着睡在地上。
荼毘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最深的那几个伤口已经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十分难看。
男人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她便马上醒了过来,嘴唇干裂着,眼底也是一片青黑,刚睁眼时眼里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偷偷哭过。
“……你醒了吗?”她张了张嘴。
他没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少女却也没有继续睡,只是双手撑起上身,动作僵硬无比地想要站起来,一只手试探着朝外摸索——荼毘看出来她是想要将床上的薄被取下来,最终没忍住出声道:“枝夕,我醒了。”
少女动作一顿,那一瞬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想要哭——又要笑,最后却抿了抿嘴,倔强地要把这些情绪压下去的模样。
“醒、醒了呀……醒了就好,”她吸了吸鼻子,说话声也带着鼻音,“你这次吓死我了……我喊你你还不出声,我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家里。
她这么说。
他这些年居无定所,也早早地没了“家”这个观念,那似乎是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无比虚无缥缈的东西了。现在猝不及防地听人这样提起,在最初的陌生与迷茫之后,心外面那层壳突然就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