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回来便去看了赵良娣。”
这倒令人新奇。
在我的三令五申之下,太子妃几乎从不踏足赵瑟瑟的院子。也不知今日去,她是不是又受了赵瑟瑟什么委屈?
晚上我去看她,才进院子,就听见太子妃和陪嫁侍女阿渡在猜拳。我以为她们大概在喝酒,正要佯装大怒,进去才见二人在打叶子牌。殿内除了阿渡,值夜的宫娥蹲在廊下睡着了。再无旁人。
我沉了脸,一屁股坐下。原本打牌的两个人,一个按着金错刀满脸警惕,另一个则一脸惊讶。原本想好的一整套词此时都不合时宜。
我抬起脚来,“脱靴!”
这一冷声,值夜的宫娥才醒,手忙脚乱前来给我脱鞋子。她的手刚触到我的靴子就挨了我一记窝心脚。其实我没太用劲,只是猝不及防,那宫娥一下跌坐在地,引得太子妃不满大喊起来:“你怎么能踹人?”
“我就踹了,我还要踹你呢!”
只要成心,吵架其实不需要什么缘由。而我除了吵架,竟没什么理由可以来她的小院子坐会儿。
“你又是来和我吵架的?”太子妃拦住拔出金错刀的阿渡,神色微冷。
整个东宫,她对阿渡最好。事事都护着。像护崽的母鸡。
我想到这个比喻,忍不住笑起来,“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来这儿睡觉的。”
大约我从未给过什么好脸色,她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洗漱完了,躺到床上。被我这么一闹,大约的确很困,背对着我,很快就睡着了。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忽然有点不忿。拽了一把被子。没想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人睡着了脾气倒是好得很,半睡未醒分了一半被子给我。从前总盼着她能温柔可人一点,这会儿却觉得温柔乖顺起来总让人想起赵瑟瑟。我蹬了被子,故意背对着她睡去,半晌,身后呼吸再次沉稳,她竟毫无芥蒂再次睡着了。
夜很深了,我听着她一声更比一声沉稳均匀的呼吸,心中莫名恼火,睡意全无,还不如张牙舞爪再吵一架。
“你是要怎样?”
她被我吵醒,方才分被子的温婉全无,横眉冷对起来,倒叫我心中安稳起来。
“要不是瑟瑟劝我,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激怒她实在太容易。
但这句话出口,她听了反而安静下来,转身躺到更边上,所有情绪都纷纷退成淡漠。那身影非常孤寂,我心中忽然泛起几分愧疚。不同往日吵完心中畅意,方才的恼火此刻全变成块垒,令人心中发苦。我不知她睡着的时候在想什么。但她心中难过,我感受到了。
我也难过起来。
这很少见。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难过得太久,早习惯了,所以无动于衷。但她不同。
我听说西凉大漠无垠,天宽地阔,牛羊成群。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养得出这样无拘无束肆无忌惮的女子吧。我有点羡慕她。
那天算得上不欢而散。但我总觉得身上沾染了她宫里的味道,时不时飘上来些,叫人忍不住分神。
再次相见,是绪娘的孩子没了。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换好了衣服登上撵车,错身的刹那几丝酒气钻入鼻腔。她大概又出去喝酒了,很醇的烧刀子。若是宫里的事请,她也能如喝酒听曲般上心,大约就不必时时挨罚了。但这样也好,收拾烂摊子总好过多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皇后面色不善。
绪娘的孩子没了,她准备让谁背锅?太子妃吗?我看着皇后手中的所谓口供。太子妃已经跪下去,又气又急。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我也跪下去,面色冷硬,再次强调:“但凭母后圣断。”
果然下一秒,皇后便冲赵瑟瑟去了,“将赵良娣贬为庶人,即刻逐出东宫!”
我应该是什么表情呢?片刻的怔愣之后,如五雷轰顶:“母后!”
赵瑟瑟早晚得逐出东宫,但不是现在。
我知道皇后的心思。立刻火上浇油替赵瑟瑟辩解起来。果然皇后更加恼怒,连连扬声要杀了赵瑟瑟。倒是太子妃,开窍了般上前劝解起来。两个人都□□脸,总要有人唱白脸,借坡下个驴,看皇后还要做什么。
“绪娘瞧着也怪可怜的,不如封她为宝林吧。”
往东宫塞人,哪这么容易。我和皇后还僵持着,她支走了太子妃,大约是嫌她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