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和皇后勉强达成协议,我同意绪娘封宝林进东宫,皇后同意赵瑟瑟仍留在东宫。
太子妃看过绪娘回来,皇后还在起草册封宝林的诏书。皇后拉过太子妃,很是亲昵地同她说话。这莫不是做戏给我看?那便再演一场叫她安心好了。
一出东宫我就打了太子妃一巴掌。下手着实不清,大抵皇后在殿内能听得明白。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人,一并传扬出去,要人尽皆知才好。
不想阿渡拔了金错刀还未做什么,太子妃反手便把这巴掌还我了。这样也好。我心中愧疚稍歇,接下来唱念做打有声有色,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太子妃身上,仿若她是个两面三刀杀人不眨眼的罪大恶极之人。
大概这是我们三年来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尽管是做戏,但她不知道。我拂袖而去时她还愣着,大约这巴掌不只是打在脸上,还打到心里去了吧。
可是我没办法。
我是东宫太子。我有太多家仇国恨身不由己,拿不起也放不下。可恨蒙受不白之冤的人要忍受万人唾骂,始作俑者却倒打一耙高枕无忧。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将近二十年。东宫……东宫的每一块方寸之地都染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也许……有一天也会染上我的。
想到这些,不免嘲讽地笑起来。
但今天这事还不算完。回去我吩咐宫人上了许多酒,仿佛真因为赵瑟瑟被贬幽禁而独自伤神借酒浇愁起来。老实说,这实非储君所为,我若真是这般,大概我自己也要瞧不上自己了。
晚间的时候,裴照来了。
“听说你前几日又碰到了太子妃?”
他愣了一下,道:“前几日的事情我已经回禀过太子。倒是今日更早些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
我了然道:“她昨夜又出去了?”
“是。”
“听曲还是喝花酒?”
裴照帮我斟了一杯酒,“在万年县官衙。被两个孩子诬告,惹了官司。又不敢报东宫的名头,便说是羽林郎。县衙叫了我去才放人。”
我笑起来,这倒是有趣。她出去没有一次不惹事,从前只是小打小闹,有个阿渡似乎也够了。如今胆子愈发大了,先是惹了羽林郎,好在碰到了夜巡的裴照,后又打上了官衙。我想起白天在中宫门口,她还我那巴掌,不论惹了什么人,总不肯吃亏,像只世事不通只懂横冲直撞的小狼崽子。
“说得细些。”我喝了酒,又倒了一杯。
裴照犹豫起来。到底还是说了。我听到落水,停了倒酒的手。但到底没说什么。又闻言两人从县衙出来喝酒吃肉吹筚篥,想象了一下画面,心中竟有些不好受。不像初次听闻太子妃喝花酒时那种一点即着涌上脑门立刻冲出去要臭骂她一顿的生气,而是……幽微隐深纾解不开的嫉妒。或者说羡慕。
裴照见我神色不虞,话音落下去,随即低下头跪坐在旁不再言语。
“你定亲了吗?”
裴照一愣,摇摇头。
“你母亲属意珞熙公主,你觉得如何?”
裴照沉默了一会儿,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好。”
我扬眉看了他一眼,慢慢笑起来。也许人不快活久了,见人同自己一样不快活,才觉得稍微快活一点。
我们再没说什么,裴照起身作揖下去了。夜很深了,一些凉风吹进来,很冷。我又命人取了许多酒来。大有一副不醉死不罢休的感觉。
第2章 第 2 章
连续醉酒的结果自然是生病了。
从小到大我生过很多次病,有时候是不得已,为了恰逢其时,没病也得折腾出病来。后来有了经验,居然也能将生病这种偶合事件控制得当。为了演得更像些,我把所有宫人都轰出了殿外。
虽然高烧,但并非全无意识。我知道太子妃来了,迷迷糊糊似乎还拽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润,让我想起自己早逝的娘亲。其实小时候的事情,好些我都不大记得了,唯独每次生了病,糊里糊涂的时候,那些画面就不停地在脑海中缠绕,勾得人醒不过来。
我想起小时候生病,娘亲总是坐在床头,整日整夜陪我。但如果端了药来,却毫不客气吩咐宫人捏了鼻子就灌。生了病我总是闹脾气不吃药,娘亲知道的。所以灌起药来就轻驾熟毫不含糊。这次的药,好像没吹凉。喉舌肿胀一入口就激出大片疼痛,我听见自己痛呼出声,才惊觉喂药的人是太子妃。这个蠢女人,没人教她吃药要晾凉了吃吗?这么滚烫灌进来,想谋杀亲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