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_作者:璨钰(112)

2019-05-10 璨钰

  然而,我一出来,几个怯薛官愣了片刻,都慌忙跪地请安:“公主!属下见过公主!大汗寻不见公主,正着急呢!”

  “先起来!”我忙挥挥手,用蒙语道。

  再去扶老妪夫妇时,他们更加惶恐不安,不敢碰我,虽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也是连连跪地叩头。我一时头大,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进屋里。

  安童又走到怯薛官跟前,低声向那几人交代了几句,我离得远,听不清楚,但只觉那些大兵的脸色由惶恐变成讶然,继而是欢喜,都搓着手,笑呵呵地看着同僚,还向安童连连道谢。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疑窦丛生:不应该啊。

  少时,安童才独自进屋,好言安慰了老夫妻几句,又给了一些碎银,说是可以换了纸钞,秋来缴税的。那老夫妻起初也是不敢收,安童劝了半天,硬塞给他们。

  “外面的事办好了?”我看着安童,满是疑虑。

  “嗯,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他们几个特来寻咱们的。”安童一脸轻松,淡淡说着。

  他那副轻松的表情一时让我感到不快,但料想不能再拖延了,也没空多问,只得先跟他们回去。

  辞别了老妪,几个怯薛歹护送着我们回城,他们特意赶来了一辆油蓬毡车,请我坐上去。

  “那木罕和不忽木可回城了?”我问道。

  “回禀公主,四王子和不忽木诺颜已被其他宿卫护送回城了。请公主放心。”

  我点点头,一头钻入了毡车,又对着安童道:“哥哥你也坐上来。”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撩帘坐了进来。

  *

  毡车辘辘地驶回城内,因是刚下完暴雨,道路泥泞,滞涩难行,我坐在车中,只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安童只在一旁静静坐着,抿着嘴唇,面色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突然想起那时那木罕说的话,再看看他的脸,似乎已不像生气的样子,而又想起刚才在那农舍一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见我坐立不安,安童不禁问道:“怎么了?”还未及我开口,又问:“你身子弱,刚才淋了大雨,可有不舒服?”说罢竟下意识地用手探触我的额头。

  掌心微凉,让我焦躁的心慢慢平缓,安童微微一笑,也放下心来,待收回手,才想起什么似的,目光竟有些不自然。

  我却没顾忌这些,只是稍稍靠近他,用汉语低声问道:“你刚才究竟跟怯薛官说了什么?他们还挺高兴似的……”

  “……我只说‘你们既然看中了这块田地,不如向大汗求了来。似这般强夺,到底不合法度,若被人告发,反而不美’……”

  “哥哥!”我的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顾忌车外有人,又强压下声音,“这不像你的做派!你天天读经学史,难道不知民生疾苦?”

  我摇着头,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刚才他还好言劝慰那老农,并给以银两,如今却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令人费解:莫非他还有其他打算?

  他微微一笑,示意我稍安勿躁,依旧用汉语回道:“禁止宗王勋贵强占农田一事,自窝阔台汗时就有明令,可还是屡禁不止。眼下,我们能管得了一桩,却难保这事再发生。况且汗国地广,也是管不过来的。不如让大汗再发个禁令……”

  我看着他,想了片刻,才恍悟过来:他是要怯薛官故意去忽必烈那里碰钉子的。可那怯薛官就不怕遭到忽必烈的训斥?

  我一时又迷惑不解。

  “怯薛歹多是那颜子弟,自恃出身显贵,骄纵妄为者大有人在。不仅我不好直接管束,就连大汗有时也得让他们三分。此事若大汗一时糊涂允了诺,你就向大哈屯说一说。她生性仁慈,必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了此话,我默然良久,打量着他尚显稚嫩的脸庞,一时觉得十分违和,不免摇头叹息:小小年纪,不仅能想出对策,思虑还如此周全,倒让我都自愧不如了。果然在官场混了一段时间,已经修炼出一定道行了。再看看他那纯良正直的小脸,哪里能想到是一个腹黑呢?

  他被我瞅得有些不安,立时坐正了身体,问道:“可有不妥?”

  我笑了笑,小声用汉语说着:“并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哥哥如此狡猾。不知窦先生知道了,会作何想法?”——人家老先生可是刚正耿直的纯儒啊,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收下的弟子是个小腹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