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到底老谋深算,八剌有心投靠他,却也成了忽必烈的一枚棋子,虽然未必是听话的棋子。中亚局势虽乱,忽必烈脑子却不乱,一步一策,甚是明白。
“父汗教诲,儿臣谨记!”那木罕认认真真地回复道。
忽必烈微微颔首:“漠北是祖宗根本之地,西域更关系着汗国的统一,其中利害,朕不必多说。你去那里,尚有很多麻烦要应付,朕不能一一指点,需自己用心。若能稳住诸王,建功立业……呵呵!朕必不会亏负你!”
他的目光饶有深意,最后一句话尤其耐人寻味。那木罕听了,一时愣怔,马上就醒悟过来,满脸欢喜,目光灼灼如炬,大声喊着谢恩,几乎要跳起来了。
“还是这么毛躁!”忽必烈按住他的肩膀,笑着止住他。
那木罕仍喜不自禁,握紧了拳头,兴奋地挥舞着,口中说不出话来。忽必烈看他这幅情态,哈哈大笑,却也不说什么。
我一直旁观着,看着父子二人的表情,心却一点一点冷下来。忽必烈虽没有明说,但分明是在许诺。那木罕也不傻,自然明白那未来的“奖赏”是什么。只是这将真金置于何地!他虽不是太子,却是诸子里等级最高的一字王(燕王),那木罕的“北平王”尚不如他。可这有什么用?没有按汉法立太子之前,嫡幼子的地位不容小觑。如今,忽必烈的态度又这么明显……
心里一时纠结无比,那木罕去漠北,我自是希望他能建功立业,西域越稳定,忽必烈的位子越牢靠。可这于真金而言……
默默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当初为何不好好读元史了。对于之后的事态,我根本无法预料啊!蒙元政权汉化到何种程度,为何迟滞?我也不甚明白。
那木罕犹在兴奋中,忽必烈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心理活动,只是拉过我,笑道:“这段时间,你多陪陪那木罕罢!”
第70章 要挟
忽必烈又嘱咐那木罕几句,就把我俩遣退。那木罕的兴奋劲儿犹在,拉着我的手高高兴兴地出了大殿。
时已近正月末,但上都的冬季,还冷得很。好在是个晴日,小风飕飕刮着,势头却不大,像小刀片一样在脸上来回划着,让人无端烦恼。
那木罕火力旺盛,手掌也热烘烘的,握着我的手很是舒服。我任由他拉着手往前走,埋头沉思着,也不说话。
“你一向头脑明白,今儿在殿里,怎么晕晕乎乎,心不在焉似的?”
见我不说话,那木罕开口问道。
我愣了愣,随即回道:“西道诸国那些事,我本就不甚清楚。平日里读的书,多是汉人写的,他们哪晓得四大汗国的纠葛呀?话说回来,我正奇怪,父汗找哥哥商议西域诸事,为何把我叫来?我既懂的不多,又不能画策,不是白白站在一边吗?”
歪着头看着那木罕,耐心等着他回话,我问的别有深意,也不知他是否明白。等他开口,我才知道,这小子果然还是粗线条。
“就是因为你不懂,父汗才让我给你讲讲!到时我去了漠北,可就没机会啦!”
他一边笑着,一边开口,难得的好性子,可就是没有答到点子上,又道:“这也是告诉你,别只顾着读汉人的书!他们左右就活动在中原这块地方,只关心他们那点孔孟诗书。外国诸事,他们不懂的,还多着哩!有很多事,可不是光读书就能做好的!”
呦呦呦呦!他竟给我讲上大道理了!看那嘴角翘的,眉毛挑的!我不禁又气又笑:“你读书少你还有理了!谁说汉人只活动在中原,汉唐时候,他们的骑兵不也打到西域了吗?唐玄宗时,汉人军队还扩张到葱岭以西,跟黑衣大食(1)打过一仗呢。”
“可惜他们输啦!怛罗斯之战,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懒得看书,高先生却给我讲了不少历史故事,他们那点事迹,也多多少少听些。要说汉唐还好,那时的汉人还算有血性的。可到了宋朝,怎么就像胆小怕事的绵羊一样,地盘越缩越小,再不敢出头!你看现在蛮子国,只剩半壁江山……这样民族留下的东西,你也要看?!”他懒洋洋的笑着,语气里透着十足的不屑。
我心下后悔,刚才就应该说霍去病、李靖之流才对。而且严格说来,怛罗斯之战的唐军首领高仙芝,还是高句丽人……可也有些意外,那木罕对历史不再是一无所知。看来忽必烈安排高道给他做讲书官,还是有些益处。只是他对汉人的轻蔑丝毫未减,让我有些不快。